&esp;&esp;她裹着小脚，本就不便，时常摔得鼻青脸肿。
&esp;&esp;便是王秀才的幺女，肚里缺油水缺狠了，用手指头偷沾灯油吃，也会挨一顿毒打。
&esp;&esp;现在，这些宝贝的灯油，全部淋在了驴车边堆着的柴火上。
&esp;&esp;浓烈的油气，让缸中的王秀才意识到些什么。
&esp;&esp;这回轮到自己面临悲惨境遇，他回光返照般在缸中发出声声惨叫。
&esp;&esp;这叫声透过大缸厚实的壁传出，闷闷的。
&esp;&esp;叫田齐长吁了一口气。
&esp;&esp;一切终于要终结了。
&esp;&esp;他掏出火折子。
&esp;&esp;拧开吹了两下。
&esp;&esp;但不知是不是火折子被血沾湿，里面引火的干芯吹不燃。
&esp;&esp;田齐吹了两下，正想重新寻个火折子。
&esp;&esp;便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esp;&esp;“小姑娘。”
&esp;&esp;田齐一愣，看向声音的出处。
&esp;&esp;关着王秀才现任妻子和儿女的那间厢房，传来女人的声音。
&esp;&esp;半张女人的脸，凑在破损的窗纸后。
&esp;&esp;看不清全脸，但可以瞧见这女人脸颊肿胀。
&esp;&esp;上面印着一个成年男人的手印。
&esp;&esp;这个凑在窗边，目睹了田齐全部作为的女人，就是王秀才发妻。
&esp;&esp;她在窗后叫到：“我这里，有火折子。”
&esp;&esp;田齐先是一愣，然后提步走过去。
&esp;&esp;他很谨慎，并没有贸然靠近。
&esp;&esp;里面的女人将一只眼睛凑到破损处。
&esp;&esp;田齐可以看见她充血通红的眼珠。
&esp;&esp;这倒不是田齐的手笔。
&esp;&esp;他来之前，女人就已经伤成这样了。
&esp;&esp;一只骨瘦嶙峋的手，从破损处探出。
&esp;&esp;指甲盖青黑，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满是瘀血。
&esp;&esp;手伸出来，撩开的袖子底下，全是层摞层的伤痕。
&esp;&esp;这双伤痕累累的手张开，一根包着红纸的火折子露了出来。
&esp;&esp;窗后的女人道：“这个火折子，可以点燃。”
&esp;&esp;女人的声音中，尤带着哭腔。
&esp;&esp;但语气快活又轻松，隐隐有笑意。
&esp;&esp;田齐走上前，取了她掌心的火折子。
&esp;&esp;看着一双满是茧子，黑瘦鸡爪似的手。
&esp;&esp;田齐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放心，一切都过去了。”
&esp;&esp;窗后女人顿了一顿，片刻后，传来她又哭又笑的声音。
&esp;&esp;第350章 赵鲤的现世报
&esp;&esp;吹燃的火折子，从空中打着旋，落在驴车的车架上。
&esp;&esp;火焰顿时爆燃。
&esp;&esp;火舌迅速地舔舐上绑在车上的大缸。
&esp;&esp;将黑缸和绑在车边的王秀才老娘卷入其中。
&esp;&esp;王秀才的老娘不知是不是受磋磨太过，昏迷过去，火将她卷入包裹也没动弹。
&esp;&esp;只听见细微的滋滋声。
&esp;&esp;偶尔见得火中的脚抽搐一下。
&esp;&esp;火焰越燃越大。
&esp;&esp;驴车上的大缸渐渐升温。
&esp;&esp;缸中王秀才的喊声越发凄厉。
&esp;&esp;他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温度，在这死亡逼近的过程中，享受着绝望。
&esp;&esp;就像是徐玉，和屋中那女人，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绝望。
&esp;&esp;王秀才不停蠕动，想用头去顶开头顶的盖子，在这黑暗之中寻到一点生路。
&esp;&esp;但他后脑受伤，一动就疼。
&esp;&esp;他怕疼，不敢用力。
&esp;&esp;只是嘴里不停喊着发妻的名字。
&esp;&esp;叫她救他。
&esp;&esp;先是许诺一定待她好。
&esp;&esp;没有得到回应，便破口大骂。
&esp;&esp;极尽羞辱谩骂。
&esp;&esp;只可惜，从递出火折的瞬间，他的发妻便已经不打算再回头。
&esp;&esp;在房中将三个孩子抱在怀里。
&esp;&esp;不让他们看，不让他们听。
&esp;&esp;王秀才的动静，将昏睡垂死的徐芸惊醒。
&esp;&esp;她回光返照般，异常精神。
&esp;&esp;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esp;&esp;只觉得双腿剧痛道麻木。
&esp;&esp;脚好像还好生生的长在脚脖上，一阵阵的疼。
&esp;&esp;缸里空间不大，王秀才的动作难免与她身体擦碰。
&esp;&esp;徐芸惊恐的双手推拒。
&esp;&esp;她看不清人，只是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觉得害怕。
&esp;&esp;泪水划过眼下的小痣。
&esp;&esp;秃掉的腿，在有些发热的缸沿蹬踹，想离癫狂的王秀才远些。
&esp;&esp;免坏了闺誉。
&esp;&esp;直到缸沿变得烫手，她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esp;&esp;指甲抠在大缸内壁，挠出一道道爪痕。
&esp;&esp;哀求之声，隐隐传出。
&esp;&esp;站在上风的田齐，扬起唇角。
&esp;&esp;熊熊大火燃起，冲天烟柱。
&esp;&esp;缸中惨叫，先是高昂，而后又弱了下去。
&esp;&esp;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esp;&esp;远处，有村人发现王秀才家着火，正向着这边来。
&esp;&esp;田齐打开关着王秀才妻儿的房门。
&esp;&esp;疾步退开，他正想着从院子翻出，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办时。
&esp;&esp;耳边突然传出一个女人凄厉至极的叫声。
&esp;&esp;整个世界暗了下来。
&esp;&esp;天空仿佛破碎的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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