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1 / 1)

“养到今儿得有七日了。”

薛止道摇头,说:“那他只怕已经领兵过来了……季侯爷乃武举探花,身子骨不知比他人硬朗多少。兵营里头没有痊愈说法,腿能动,胳膊能动,那就得起练。”

“唉,那人从前何曾思虑争位一事!”

“近朱者赤。”薛止道轻笑道,见那老者神情不虞这才悠悠又补上一句近墨者黑。

“不过么,当今修罗在北,若是北疆诸将不死在北境,这龙椅易主不过是一朝一夕。”

“您与蘅秦合谋为的不就是这事么?”

“是吗?”

“陛下!!!”韩释终于将眉峰拱起,怨愤地看向他。

薛止道不听他话,仅仅瞧着那微弱天光,无端端地笑起来,韩释左思右想憋不住气,便请辞离去。

薛止道摆驾回了寝宫,在殿门外遇着了一小太监。

那人弓着腰,恭顺地垂着脑袋。薛止道落手把他脑袋捞起来,笑说:“范公公不必多礼。”

范拂于是顺着他的手仰了头,道:“寝宫早已打点好,您……”

薛止道打断了他的话语:“朕听闻范公公年纪虽轻,却已侍三朝,兴许不久便如同段老那般成了四朝元老。——你欢喜吗?”

范拂屈腰,说:“陛下今儿龙体尚康健,这第四朝从何而来,奴才不知。”

薛止道瞧过着他那生得四分女相的面庞,眸色一凛,说:“花言巧语。”

范拂赶忙低头请罪,谁料抬面时那人却是噙笑说:“传闻范公公在宫中无主之际,将这寝宫打理得很好,可是有何执念落这了么?”

“回皇上,奴那阵子不过是念着来日若要迎新人,也省得在此处误了事。”

“哦,原来是为了邀功……你早便知这十六州要易主?”

范拂说:“宫人私语颇多,奴才也不过道听途说。”

“那么范公公可渴慕钱财么?”

范拂没有直接应下,只拐着弯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圣上。”

薛止道朗然一笑,说:“公公如今年岁几何?”

“回皇上,十八。”

“十八么?”薛止道忽而像是很寂寞似的,拉着范拂入殿坐了下来,他说,“朕当年不过十六啊……”

范拂不知那人在感慨何事,只温顺地敛着眉睫。

“范公公,”薛止道蓦地又张口,“朕给这缱都换了新帝,可是朕清楚,这一切暴风似的刮来的,终当像暴风一样走。”

“……皇上多虑,听闻您治理鼎东有方,乃是现世菩萨,这九道十六州交由您手,定然……”

薛止道挥手断话,要它出去。范拂咽口唾沫,出去时最后抬了一眼瞧他,只见那人自袖间抽出一截小臂,摩挲着上头系着的一串骨链子。

——那位鼎西王谢封的骨。

范拂不知那骨链子来路,把那名将骨看作了臭钱买来的稀罕玩物,皱着眉退了下去。

薛止道把玩那骨链子半晌,将谢封的骨蹭了又磨。

若要问他恨不恨谢封,他不恨,一点也不恨,甚至可言崇敬二字。可魏一十五年,他将谢封削作了人棍,自此还将他的骨日日夜夜带在身上。

为什么?

因为他明白,只有如此他才能断却他路,走在报仇雪恨的大道上,再回不了头。

他将谢封的白骨收在身上,无时不刻不贴着自个儿的身子,就仿若那截断骨是生在他的肉里,就仿若他才是谢封。

可他是谢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是要提醒自个儿别忘了谢封的窃国名号,该是他薛止道的。

未报仇时,他觉着一辈子也不得解脱。

如今他窃了魏家天地,他爽啊。

可他也没了再活下去的理由。

断头饭

薛止道预料的一点也不错,那季徯秩伤寒未愈,便已开始筹备出兵一事,只还每日照旧服下两帖汤药,挂着个面纱说怕晒,再拉起霸王弓在兵营里当个没事人。

今儿稷州风小了些,天却是更冷,叫人赤手在外头待上一刻,便能冻得面红手僵,直哆嗦。

姚棋打马而来,季徯秩单瞧他眉心皱了点,便知他又要唠叨,索性抢先压了他的话,道:

“幸而近来身子还不错,若是这些时日也没能摸弓,你家主子我便要偷摸跑出府去,寻条河跳了!”

那姚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忙把好些劝休话都给塞回喉里去。

宁晁跟在季徯秩旁边吹口哨,没大没小地搭着季徯秩的肩,叫那修皙清俊的季侯爷都成了他歇手的杆子。他说:“侯爷,在下把营里逛了一圈,弟兄们大都收拾齐整,咱们该启程了。”

“……北边还是没来信么?”季徯秩问他。

宁晁打了个口哨唤马过来,他看过那匹温驯的霜月白,又看向季徯秩,摇头说:

“没办法,太远了。”

远,宁晁说稷州离北疆太远了。

可是季徯秩明白,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仅仅是二字“没有”。

“呼——”季徯秩的胸膛略微起伏,他停顿须臾才又说,“耽之曾道薛止道要效仿怀柔之法笼络人心,如今那人却是果断攻城,可谓孤注一掷……”

宁晁把缰绳塞进季徯秩手里,脱口:“他是胜券在握。”

“我倒觉着他是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呢!”季徯秩将缰绳一圈圈绕着收在掌心,抚摸着霜月白的鬃毛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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