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方士不迭声催促：“快走，此处怨气太重，蜡烛撑不了太久。”
&esp;&esp;撑不了太久只是其一，这根巡夜司中流出的蜡烛，内有犀角，可照见诡物，使神诡显像。
&esp;&esp;谁知这皇家回龙观中会有什么，若是蜡烛照见，疯癫当场都是轻的。
&esp;&esp;在他的催促下，柴珣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esp;&esp;但走了一截，方士便察觉不对。
&esp;&esp;照理来说，这回龙观中住有其他大臣以及番邦使臣。
&esp;&esp;可一路行来，他们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寂静。
&esp;&esp;在这越来越潮湿的雾气中，整个回龙观好似死去一般。
&esp;&esp;脚下的路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esp;&esp;眼见手中蜡烛燃了小半，方士两眼一闭，暗道吾命休矣。
&esp;&esp;他停下不动，持刀逼迫他的侍卫情急之下上前推攘。
&esp;&esp;不料方士突然将手中蜡烛一丢，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esp;&esp;像是鱼一般僵直着身子抽搐。
&esp;&esp;犀角蜡烛发绿的光芒下，此景颇为恐怖。
&esp;&esp;所有人都远离了方士，有侍卫胆大勾来蜡烛。
&esp;&esp;这时那方士诈尸般坐起，一边拍手，一边磨牙阴恻恻看着队伍。
&esp;&esp;“一个，两个，三个……”
&esp;&esp;他口边淌下些涎水，挨个数人头。
&esp;&esp;这模样让所有人齐齐后退半步。
&esp;&esp;柴珣见此景，只得命令道：“别管他了，我们走！”
&esp;&esp;他们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将方士抛之于后。
&esp;&esp;拍掌数人头的方士，独自坐在黑暗中，片刻后，他突然一个咕噜爬起来，嘴里骂了一声娘。
&esp;&esp;随后朝着他之前看准的目标爬去——那处是一口集雨水防火的大缸。
&esp;&esp;水可隔绝阴阳，方士决定入水缸中藏匿。
&esp;&esp;他才不跟那些人送死去，苟方才是上上之策。
&esp;&esp;摸索着，触到大缸边缘，心中高兴之时，却听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身后道：“水可隔绝阴阳，可此处为鬼蜮，鬼蜮消失你出来可就说不准身处什么地方了。”
&esp;&esp;方士被这声音吓得头发根根立起。
&esp;&esp;扭头便见雾中浮着一盏紫蓝色小灯。
&esp;&esp;一个穿着靖宁卫鱼服的年轻姑娘提刀站着，脚边跟着一只穿鱼服的独眼狸猫。
&esp;&esp;方士心中一定，扑上前来。
&esp;&esp;抱着狸花猫的脚便开始哭：“小猫校尉救命！”
&esp;&esp;一旁已经提脚欲踹的赵鲤，有点尴尬地蹭了蹭鞋底。
&esp;&esp;小信使缓缓爬上她肩头，戴着新鲜海棠花环的光脑门亲密依偎着赵鲤。
&esp;&esp;第914章 灰色渔村
&esp;&esp;深夜，皇家祠庙被浓雾包裹。
&esp;&esp;一点幽绿色的烛光晃动，三步之外便只见浓雾。
&esp;&esp;四周诡异的寂静。
&esp;&esp;回龙观柴珣十多岁时曾来过，那时刚登基没两年的隆庆帝将他领到供奉的太祖金像前。
&esp;&esp;命他为太祖上了一炷香。
&esp;&esp;只有他。
&esp;&esp;年幼的弟弟们，立在后边看。
&esp;&esp;柴珣现在回忆起来，依旧记得那一刻难抑的激动。
&esp;&esp;有什么东西，触手可及。
&esp;&esp;那次之后，柴珣被派往北疆。
&esp;&esp;现在重回回龙观中，激动不在，只余越加扩大的恐惧。
&esp;&esp;眼前的路，好似怎么走都走不完。
&esp;&esp;眼见领路的侍卫手中蜡烛燃烧过半，可供奉金像的主殿仍然不见踪影。
&esp;&esp;柴珣心中越发焦急。
&esp;&esp;他抱着赵瑶光的手臂开始发酸，却实在拉不下脸，叫人下来步行。
&esp;&esp;这时，白色解语花有了行动，情绪、分寸、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esp;&esp;“信王殿下，我可自己走了。”
&esp;&esp;美娇娘柔柔弱弱，却说着坚强又贴心的话：“殿下一直抱着我，若遇危险拖累殿下，瑶光万死难安。”
&esp;&esp;赵瑶光轻轻推了一下柴珣的肩头，挣扎着下来。
&esp;&esp;如花坠枝头的力道，叫柴珣内心松口气之余，心湖荡起涟漪。
&esp;&esp;顺势将赵瑶光放下，柴珣正欲说些什么。
&esp;&esp;赵瑶光已从怀中掏出一个散发淡香的护身符，掖进柴珣腰带。
&esp;&esp;她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叫身边跟随的丫鬟来扶她。
&esp;&esp;浓雾中这一点小插曲很快过去。
&esp;&esp;这只队伍继续前行，但有些东西又悄无声增加了些。
&esp;&esp;点着的蜡烛只余三分之一时，前方领路的护卫终于一声惊呼。
&esp;&esp;一阵鱼腥扑面而来。
&esp;&esp;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条仿佛无尽的石板道。
&esp;&esp;面前骤然开阔，众人立在了一遍地死鱼的村子前。
&esp;&esp;灰色的雾气裹挟恶臭腥味。
&esp;&esp;散落遍地的死鱼，浑浊眼球张着，炸鳞的鱼身裹着一层灰色粘液。
&esp;&esp;天上一轮灰月。
&esp;&esp;康王世子眯眼细看后，本就脸色苍白的他，嘴唇微微颤抖。
&esp;&esp;仿佛被恐惧扼住喉咙，他从喉咙中挤出一丝气音：“这里是……”
&esp;&esp;“当时那怪……那鱼搁浅的渔村。”
&esp;&esp;那美丽的金鳞大鱼，在一场大风暴后搁浅岸边。
&esp;&esp;渔村百姓迷信，见它生得遍体灿金，不敢伤它。
&esp;&esp;反倒自发组织，往鱼身上泼水救助。
&esp;&esp;有村老设下香案祭祀。
&esp;&esp;这事传到成阳郡主耳中，去瞧稀奇的郡主娘娘一眼看中鱼身上美丽的金鳞。
&esp;&esp;那时柴琼怎么说来着？
&esp;&esp;她说：“所谓祥瑞，愚民之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