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尽量的少吃少喝，少给嫂子添麻烦。
&esp;&esp;可是怎样的忍耐都有极限，在听说自己现在遭的罪只是开头时。
&esp;&esp;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的徐家阿玉，终是崩溃。
&esp;&esp;像是一条瘸腿的幼犬，夜间从床上跌跌撞撞的翻下来。
&esp;&esp;两只小手撑着地面，爬到妆奁前。
&esp;&esp;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她一剪子一剪子，将针线密密缝起的裹脚布绞开。
&esp;&esp;一点点松开的过程，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疼。
&esp;&esp;待彻底解开最后两圈，恶臭的味道在房中弥漫开来。
&esp;&esp;借着月光，看清自己完全变形，好似烂肉坨子的脚，徐玉再也按捺不住，在深夜嚎啕大哭。
&esp;&esp;别哭别哭
&esp;&esp;被困在她身体里的宫战心中焦急。
&esp;&esp;他记忆莫名模糊，但本能还在。
&esp;&esp;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深夜的一次奋起叛逆，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esp;&esp;但宫战阻拦没有任何效果。
&esp;&esp;女孩深夜的嚎哭，将同床的侄女徐芸惊醒。
&esp;&esp;面颊瘦得凹下去的徐芸，适应了一下光线，撑着起来便看见徐玉坐在地上。
&esp;&esp;月光流淌在徐玉满是脓水的脚上。
&esp;&esp;徐芸楞了楞，年岁虽小，她却很聪明。
&esp;&esp;顿时拔高了音量叫到：“爹、娘，爷爷，小姑姑私放脚啦！”
&esp;&esp;徐芸这样的孩子，有着超出年龄的狡狯。
&esp;&esp;她不一定懂很多大道理，却很懂怎么样最大程度伤害人。
&esp;&esp;同样裹脚，可她天生大脚板。
&esp;&esp;便是比小姑姑徐玉更努力，得到了更多更好的照顾，这红鞋套里的脚，形状还是不如徐玉漂亮。
&esp;&esp;谁说孩子就不会嫉妒？
&esp;&esp;扬声喊出时，徐芸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esp;&esp;尖厉的喊声打破徐家的宁静。
&esp;&esp;很快引来了大人。
&esp;&esp;赶来屋中，借着灯看地上的徐玉，众人哪有不明白的。
&esp;&esp;徐家当家的老爷子肩头披着衣衫，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掌带着风声扇出。
&esp;&esp;“不长进的东西！”
&esp;&esp;宫战眼看着那巴掌扇来，却动弹不得的受了。
&esp;&esp;心中也难免的生出绝望。
&esp;&esp;一时间耳中嗡嗡作响，嘴里满是咸腥味。
&esp;&esp;两管殷红鼻血涌出。
&esp;&esp;宫战天旋地转，随着小姑娘徐玉晕倒过去。
&esp;&esp;再从床上醒来，徐玉已经被搬到了脏乱的柴房。
&esp;&esp;令人绝望的是，她的脚已经重新被裹脚布裹上。
&esp;&esp;又紧紧的包成了小粽子形。
&esp;&esp;这一次包得更紧，缠得更严。
&esp;&esp;接口处密密匝匝缝了千针。
&esp;&esp;“到底是太娇惯着她。”
&esp;&esp;徐家老爷子坐在堂上对儿媳说道。
&esp;&esp;“你莫太惯她，就该叫她吃吃苦，才会知道惜福。”
&esp;&esp;就像牲口棚的牲口，得常年抽打，才知道低头。
&esp;&esp;从那以后，徐玉的好待遇便被亲爹爹收回了。
&esp;&esp;她像是丫鬟一样，反倒得瘸着腿来伺候床上的侄女。
&esp;&esp;只有这样才能不挨打，才能换得衣食。
&esp;&esp;当然，裹脚还是要裹的。
&esp;&esp;又熬过了试紧的两月，女孩们绣鞋中的小脚才刚刚成形，距离三寸金莲差了老远。
&esp;&esp;仍需裹尖、裹瘦、裹弯三个环节。
&esp;&esp;裹尖就是裹脚趾，将四个蜷曲的脚趾向着内侧勒，由脚底心向下，朝着脚后跟挪。
&esp;&esp;让脚指头有序的挨在一块，以免裹好后脚趾挤在一起，脚尖太粗。
&esp;&esp;徐玉换上小小的木头底尖尖鞋。
&esp;&esp;每日给床上的侄女端茶送水，步步都是磋磨。
&esp;&esp;她嫂子有时心软，有心关照，却都被徐玉的父兄阻拦呵斥。
&esp;&esp;“玉不琢不成器，便该让她收收性子。”
&esp;&esp;有了大人的态度，连带着床上的徐芸，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esp;&esp;对啊，她们都是为了不成器的小姑姑好。
&esp;&esp;又是三月过去，夏婶来了一次。
&esp;&esp;开始给两个女孩裹瘦。
&esp;&esp;裹瘦就是裹脚头，把小趾骨向下向内推蜷至脚心，用力的凹下去，再用裹布勒紧。
&esp;&esp;裹到第三、四、五个脚趾紧挨着脚掌心，才算完满。
&esp;&esp;其中过程，好似快又好似慢。
&esp;&esp;宫战糊里糊涂，已经忘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身体里多少时日。
&esp;&esp;最终，在过年前终于到了最后阶段——裹弯。
&esp;&esp;裹弯又叫裹脚面。
&esp;&esp;要在脚底掌心裹出一道凹陷，凹陷越深，脚掌弯折的程度越厉害。
&esp;&esp;裹到脚背折成两段，前脚掌靠着后脚跟。
&esp;&esp;中间一条深深的肉缝，脚背拢成高高的坡，整体呈蹄状。
&esp;&esp;夏婶在徐玉的裹脚布上，缝下最后一针。
&esp;&esp;或许是看她瘦成了一把柴，夏婶动了点恻隐之心。
&esp;&esp;在回报时，对徐家老爷子道：“您家阿玉，底子好，只要坚持过了这最后阶段，最后一定漂亮得很。”
&esp;&esp;听了这话，徐家老爷子面上的沟壑才舒展了些。
&esp;&esp;在年节时特别允许徐玉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esp;&esp;这时，距离徐玉裹脚已过了将近一年零两个月。
&esp;&esp;她已经是快来癸水的半大女孩了。
&esp;&esp;搬离了藏着耗子的柴房，回到房间。
&esp;&esp;夜间徐玉摇摇晃晃去端水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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