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见她并无厌恶神色,沈晏松了口气,答道:“不痛。”
&esp;&esp;听他说不痛,赵鲤这才放下心来。
&esp;&esp;“是神印。”
&esp;&esp;她捧着沈晏的手。
&esp;&esp;某些神祇,会在看中的人或物之上,留下印记。
&esp;&esp;这种印记无法界定是好还是坏。
&esp;&esp;在某些时候,能派上大用场,但有时却又会拖后腿。
&esp;&esp;太岁这种懒东西,应该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才对。
&esp;&esp;但祂不知为何,看中了沈晏。
&esp;&esp;想将他转化为像是云洵一般的灵媒眷属,只是被狴犴恐吓制止。
&esp;&esp;最后只留下了这个印记。
&esp;&esp;赵鲤有些后怕道:“回去定要给狴犴大人献上三牲六畜,祭祀一番。”
&esp;&esp;沈晏点了点头没说话。
&esp;&esp;他还沉浸在右手手心长出一颗大眼珠子的微妙感觉中。
&esp;&esp;掌心的眼珠,拥有视觉。
&esp;&esp;但又与双眼的视觉不同。
&esp;&esp;整个世界都是一种很怪异的线条感。
&esp;&esp;赵鲤看见那眼球在转动,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下。
&esp;&esp;但沈晏的手心,忽的生出一些极细的肉须,准确的卷住了她的手指。
&esp;&esp;这是种无意识的反应,就像是有人突然戳眼珠子,自动闭眼闪避。
&esp;&esp;连沈晏自己也无法控制。
&esp;&esp;毕竟,他也不知自己会长出这种东西。
&esp;&esp;他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不想这种怪异展露在赵鲤面前。
&esp;&esp;赵鲤却并不在意。
&esp;&esp;她见过无数经历诡事后,变得奇形怪状的人。
&esp;&esp;手心长须须而已,问题不大。
&esp;&esp;她轻轻拨动了一下沈晏掌心伸出来的肉须。
&esp;&esp;细而软,凉凉的,眷恋的缠着她的手指不松开。
&esp;&esp;赵鲤捻了一根,搓揉了一下:“沈大人,有感觉吗?”
&esp;&esp;沈晏别开脸,耳朵涨得通红,许久才轻声道:“有。”
&esp;&esp;这些触须,与他的肢体无异,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赵鲤手指的纹路。
&esp;&esp;最终,他有些受不住,红着耳根,笨拙的控制着将那些触须收回。
&esp;&esp;掌心横纹闭合后,沈晏将手合拢藏在袖下。
&esp;&esp;赵鲤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异状,松了口气。
&esp;&esp;从水台的边缘,发出些水声。
&esp;&esp;云洵沉默的趴在水台边上,黑发覆面,盯着这边瞧。
&esp;&esp;赵鲤过去将装着整个清泉村名录的金匣捧到水边。
&esp;&esp;“阿洵,这些便交给你了。”
&esp;&esp;赵鲤递去,云洵从水中伸出手,双手捧了塞入腹中。
&esp;&esp;随后,她移动着软塌塌的身体,爬上岸来,将头枕在赵鲤腿边。
&esp;&esp;赵鲤轻轻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不久,水边会修筑起你的神龛,届时你受了香火,便不会再冷了。”
&esp;&esp;云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再次看了一眼赵鲤,披散着黑发,转身跃入水中。
&esp;&esp;水上薄雾散去,月光洒了下来,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银色。
&esp;&esp;赵鲤惊异的发现,水中开出了无数雪白的水生花。
&esp;&esp;整个泉眼看着美不胜收。
&esp;&esp;“沈大人,快看。”赵鲤唤了一声。
&esp;&esp;沈晏缓步走到赵鲤身边。
&esp;&esp;两人并肩,沐浴在月光之下。
&esp;&esp;第272章 浮灯
&esp;&esp;太岁卷走了全部柏叶酒后,清泉村中的泉水恢复了平静。
&esp;&esp;赵鲤这才回身,叫清泉村的村民们将之前准备的四瓣花形水灯一一点亮。
&esp;&esp;在签订古老的仪式后,已经无须赵鲤再向村民解释这些仪轨。
&esp;&esp;他们在与古老存在定下契约的瞬间,已经明白了一切。
&esp;&esp;他们在这些年,犯下了过错。
&esp;&esp;村民们纷纷走到水边,将水灯放下。
&esp;&esp;这些水灯上,写着多年来沉入泉眼的逝者姓名。
&esp;&esp;多年来因葬仪错误,导致亲友饱受寒泉冲刷之苦,不得解脱之难。
&esp;&esp;沉葬在泉眼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清泉村中人。
&esp;&esp;星星点点的水灯,浮在水上。
&esp;&esp;四处都是人们沉抑的抽泣之声。
&esp;&esp;一声声呼喊,在水边小道上回响。
&esp;&esp;他们跪在水边,呼喊着逝者的名字。
&esp;&esp;郑连也立在水边,站在隐蔽处。
&esp;&esp;他的旁边是带着重枷的冯全。
&esp;&esp;冯全满脸都是泪水,他也往水中放了三只水灯。
&esp;&esp;口中呼唤着他饿死爹娘的名字,还有亲自被他杀死吃掉的妻子鱼娘。
&esp;&esp;才一岁的冯宝满脸懵懂,抱着雷严的脖子。
&esp;&esp;雷严和旁边几个校尉,耐心的拿着饴糖哄他:“快,叫娘!”
&esp;&esp;冯宝刚才长了四颗米粒似的小牙,馋饴糖,馋得口水直流,注意力全放在了糖上。
&esp;&esp;雷严无奈哄了许久,冯宝才喊了一声:“娘。”
&esp;&esp;喊完就伸出小手去够糖果。
&esp;&esp;雷严拿他没办法,只好把糖举高:“快点多喊两声。”
&esp;&esp;“不喊,你娘亲回不来。”
&esp;&esp;冯宝似懂非懂的放下手,看向水面:“娘——娘——”
&esp;&esp;孺子稚嫩的呼唤,夹杂在各种哭声之中。
&esp;&esp;听得他的叫喊,跪在水边重枷镣铐加身的冯全,忽的垂下头去。
&esp;&esp;深深的把脸埋在了竹木小道上。
&esp;&esp;“鱼娘。”他哽咽呼喊道。
&esp;&esp;水边回响着呼唤的声音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