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万年沉吟了半晌,问道:“小波他,其罪致死吗?”
韩行烟一怔,继而说道:“不会。”
“那他就不该死。”
韩行烟愕然半晌,问道:“所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只要他不死,其他一切都好说。”余万年声音中也染上了疲惫,“我知道自己是在骄纵他,但我已经有了三个成功的子女,便是骄纵一个小儿子又如何?我余万年不能骄纵一个孩子吗?”
“这不像是你该说的话。”
“如果那个能让我还像是我的人依然活着,我可以说任何你想听的话。”
韩行烟叹气道:“我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的。”
“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
被人托付重任的韩行烟,无奈地回到了位于潜渊楼的小屋里。
脚步落定后,便听到韩瑛的声音。
“回来了?解酒茶就在书桌上,趁热喝了吧。”
韩行烟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困惑不解。
“我并没喝酒,这次来是……”
却听韩瑛说道:“没喝酒吗?但我感觉你醉意不轻,不然怎么见了我就要说胡话?”
韩行烟心头一冷,意识到那位坐在床头看书的少女,终归不是真的韩瑛。
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今只是受困于这具躯壳之内。
但也正因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今韩行烟能够求助的人也只有她。
“国……”
“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韩瑛的声音越发冰冷,“只为了一个死有余辜的纨绔子弟?”
霎时间,韩行烟只感到一阵如苍穹破碎的恐怖笼罩而来。
咕咚。
几乎毫无挣扎之能,韩行烟单膝跪倒在地,牙关格格作响,冷汗已经如泉涌。
与身前这位少女相比,白向礼简直像是个笑话一样。
即便被束缚在稚嫩的躯壳里,她依然有着对旁人生杀予夺的恐怖能力。
只是下一刻,那无穷无尽的恐怖感,忽然豁开了一角。无尽的漆黑中透出一道光。
“姑姑,你没事吧?”韩瑛说着,从床头站起身,上前将韩行烟搀扶起来,并伴随着轻柔的絮叨。
“没想到一次鸣威就让你反应这么大,这是神念有缺的标志,下一步你要好好磨砺自己的元神,不然结婴无望。”
韩行烟听着,只感到诧异万分,而后意识到这是真正的韩瑛的语气,而这意味着国主的身外化身之术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了。
也难怪莫雨说什么也不能等足一周后再来,国主回归金鹿厅根本是刻不容缓。
正想着,就听韩瑛又叹了口气。
“余小波的事,你不要再参与下去了,我先前见他那一面时,看到的就只有鲜明的死相。”
“但他罪不至死。”
“至人死地的,也未必只有罪行。”韩瑛柔声解释道,“在河中戏水而被山洪冲走的孩童,雷雨之夜在树下被雷霆击中的旅人,他们又是死于何罪?”
韩行烟愕然:“这些都是天灾,难道王洛是天?”
“没有人是天,但他可以是洪水,是雷霆。”韩瑛说话间,语气又重新变得冰冷起来,“波澜庄发展壮大的途中,也没少扮演过类似的角色,那些因波澜庄而家破人亡的普通人,又是犯了什么罪?如今只是轮到余家承受痛苦,支付代价,仅此而已。”
说完,韩瑛便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眺望夜色,只留下一个不再温柔的背影。
韩行烟知道韩瑛已经从副作用中挣脱出来,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便默默向她躬身行礼,而后一步迈出,离开了潜渊楼。
只是,在离开前,她忽然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一个近乎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说,在那里的,是真正的韩瑛,一定不会对余小波的死袖手旁观。
只是,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一个刹那,而后她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暗淡的街道,整洁却略显狭窄的小广场,而后便是面前的枣红色木门。
也就是王洛在茸城的住处,石家仅存的宅邸,石府。
韩行烟来这里,是决定直接找王洛谈谈。
她很清楚,自己并不长于口才,王洛更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更改主意的人,但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
开门的人是石玥,少女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继而则是不悦。
“是韩堂主啊……山主大人不在,你请回吧。”
韩行烟说道:“那么可否帮我传个话?”
石玥说道:“不可以。”
说完就要关门。
韩行烟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早就对这位小姑娘有了应对备案。
“拜托你了。”说着,她深深低下了头。
石玥关门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这位倔强的姑娘,最是吃软不吃硬,你若强势逼她,或者用利益诱惑她,她多半会当场啐给你看。
但若是诚心恳求,她就往往没了主意。
“你……唉,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先说给我听听吧。”
韩行烟再次垂首:“感激不尽……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只要能让余小波活命,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石玥那清秀的五官顿时为之扭曲,仿佛被人贴身开了北海鲱鱼罐头。
但她既然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反悔。
片刻后,石玥瘪着小脸,对韩行烟说道:“山主把我拉黑了,说过两天等事情落定了再把我放出来。”
心愿
灵山厚土殿,牵星台旁,王洛随手合上了飞升录,将方才石玥代为传达的废话,以及被保护性拉黑的石玥本人都放在了脑后。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加倍专注。
修行度厄谷绝学的时间只有一天多,哪怕是当初那个任性妄为的师姐都没给他提出过这么离谱的修行要求。
客观来说魔道三宗的绝学,也的确不好学。降咒之术无论是上手难度,还是自身威力都不逊色灵山的各路绝学。魔道三宗弱于灵山,是人的问题,而非功法问题。
何况牵星台反推出来的降咒体系,只有半套,大约只到金丹期为止,后续的若干境界相对应的部分完全缺失。而金丹以前的降咒之术也并不完整,这无疑又提高了新手入门的难度。
好在王洛也不需要当一名合格的度厄谷传人,他只需要学习一种降咒,而一天多的时间,还勉强够用。
然而,正当王洛开始专注于体内真元流转,并将其逐渐化为毒与怨时,却忽然在耳旁听到了一阵杂音。
“王洛,是我,韩行烟……”
声音来自远在禁区外的登仙台,即便王洛以山主权限,得以监听到灵山每一个角落,此时声音也显得有些许失真。
终归是筑基期的修为支撑不起台面。
王洛于是动了动耳朵,将杂音驱逐开去,然后继续操控有形之毒与无形之怨,令其在体内经脉中不断游走,汲取天生道体的勃勃生机。
“此行冒昧,但我实在也别无他法,只求你能放过余小波一次……”
来自登仙台的声音忽然膨胀了数倍,显然是韩行烟在以金丹级的修为施展千里传音,将声浪扩散至整座灵山。
而此时,王洛只感到那团毒物在体内几番游走之后,也已膨胀为一只蠕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