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王洛不由一笑,上前半步。然后就被一个匆忙赶来的熟人给拦住了。
“兄弟息怒。”韩宇也是无奈,“你也看到了,这几位都是跟着顾组长从别区来的,没见识过你的神通,但咱也没必要什么本事都让人见识。此事已有张老板和顾组长斡旋,咱们就回家静候佳音,好吧?”
孔璋也说:“这几年,虽然张老板已经不怎么上心于本地产业,但终归他也是石街人,不可能任凭上城区来的组长为所欲为,至少这件事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就先信任一下张老板吧。”
韩宇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被那夜枭般的青衣用力一推肩膀。
“跟这些人废什么话?!赶紧让他们走远些……”
话没说完,就见一道青光填满了视野。
啪!
伴随清脆的耳光声,那青衣如皮球一般飞向半空,又重重落地。
韩宇面色如冰,在油腻的衣襟上擦了擦自己仍散发余光的右手掌。
“杂种,给你脸了……”
刹那间释放出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令在场许多感知敏锐的人都是不由汗毛一竖,却见下一刻,韩宇就换上平日里那副无所谓的淡然脸谱,又加挂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营业微笑。
“好了,这边交给我处理,几位早些回去吧,明早还有事要忙呢。”
说完,他便上前几步,拎起地上那被扇得明显意识模糊的外来青衣,迎向了闻讯赶来的诸多同僚,背影仿佛无所畏惧。
石玥有些担心,却见孔璋摇摇头:“不必为他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
在韩宇的掩护下,几人顺利离开了向善路,来到石府门前。
孔璋先是对一直跟在身后,忧心忡忡的街坊们说道:“各位,天色不早,还请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知。石街这些年经历过的风浪不少,但没有什么难关是越不过去的!”
这位第三玉主安抚过街坊后,又对石玥说道:“可否叨扰一杯茶水?”
石玥当然欢迎。
而走进内院后,孔璋就不由叹息:“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一脸倔强的小姑娘,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
石玥不由苦笑:“哪里谈得上独当一面?全靠贵人相助罢了。”
被尊称为贵人的王洛,正从库房里端出一应茶具,摆在树下,而后以相当熟练的手法,将几撮碎茶叶沏出了沁人心脾的异香。
“喏,茶。”
石玥有些受宠若惊,倒是孔璋坦然地接过了茶杯。
喝了一口,这位老人就不由发出那种大龄独生子终于相亲成功的满足叹息。
“说真的,平时有时间就来三角巷子找我下棋吧,多名贵的茶叶不敢说,五罗青还是有那么一两罐的。”
王洛笑而不语,别说是五罗青这种放到过去,只勉强可归为金丹位阶的灵茶,就算是天庭赐下的金灵香,他当初都在师姐的教导下磨碎了加牛奶加盐加糖,把师父宋一镜气得当场扯掉了一根山羊胡。
但是这些昔年勇,却也不必提了。
在孔璋再次开口前,王洛当先说道:“破道心的路数,对那位顾组长是无效的。”
两位品茶人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住了。
我似乎看到了门房秦大爷解放本性的未来
王洛能破人道心,在石街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石街的消息本来流传就快,更何况是有人能破青衣道心这种传说中才有的故事……对此,各类猜测自是众说纷纭。
有人对此将信将疑,猜测一切可能都是巧合,只是恰好有那么几位青衣自己想不开爆了道心;
也有人猜测,这都是卑鄙无耻的青萍司的阴谋,故意露出破绽,让石街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可以对抗官家的预期,然后再将叛逆之辈一网打尽,令黑暗彻底笼罩石街;
当然,更多人还是相信了破道心的传说,并以此为基础做出猜想。有人如张家二郎那般,往巡察使的方向去猜,认定青天大老爷终会降临人间。
还有人是往古代传说的方向猜,认为石家终归是传承了近万年的豪门,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万年的石家,从井盖下面挖出油布包贵人也实属寻常。
但对于如今树下的人来说,真相却是不必猜测的。
石玥早已经对灵山山主的设定和神通深信不疑,忠诚度来到了110点,属于王洛真要抢她的打工机会,她也会含泪相让的程度。
而对于孔璋来说,王洛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他愿意站在石玥背后,站在石街人背后,这比什么都重要。而破人道心之事,他亲眼目睹,自然更无怀疑。
所以,任凭那位顾组长如何颐指气使,石玥和孔璋都不以为意。
等王洛破了她的道心,她还能猖狂什么呢?
但现实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顾诗诗并非青萍司体系下的官吏,并没有向大律法起誓执律为公,所以她其实是没有道心的。”
“哈?”石玥惊讶不已,“顾诗诗不是青萍司的人?!”
孔璋则解释道:“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这个专项小组,虽然都传是青萍司牵头,其实是青萍司被迫牵头,试想这专项整治工作开展以来,青萍司到底落了什么好?纯粹是总督府下令,不得不为罢了。”
石玥这才恍然:“对哦,当初达叔还讲过,此事是由波澜庄提议,总督府……”
说到此处,石玥再次恍然,面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顾诗诗是波澜庄的人?”
孔璋说道:“波澜庄二老板顾苍生的晚辈,但具体身份怕只有司木使那一级的人才知晓了,可惜当年做到红衣的几个老兄弟,这几日都没来找我下棋,有些事我也没能打听清楚。但照理说,会来石街,多半不是直系亲人。”
王洛回忆起张俞和那位薄公子的对话,顾苍生的亲女儿顾兮,好像是在金澜坞当小公主来着。
孔璋又问:“所以说,不是官身,就没有道心?”
“至少没有可以让我破的道心。”王洛解释道,“何况,顾诗诗的情况和李东阳等人还不一样,她刚刚是没有丝毫心虚感的,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理直气壮。”
石玥不由发出一声不太文雅的嗤笑:“不愧是正宗的豪门千金。”
孔璋却关注到其中问题:“所以,哪怕顾诗诗是正宗青衣,只要行事的时候自觉理直气壮,道心也不可破吗?”
王洛笑问:“不妨反过来说,若是连一个行事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官家青衣,我都能随意破其道心,你还敢在树下悠然地与我品茶聊天吗?”
孔璋默然。
石玥倒是坦然将茶水一饮而尽,问道:“那这个顾诗诗,我们该怎么处理?”
王洛反问:“你们希望怎么处理呢?”
“至少让她别在这个时候再来添乱吧。无论她本人是不是行事理直气壮,立场却很明白,她是上城区的富人代表。而景丽轩是上城区的体面商会,肉厂却是石街的产业。就算错在景丽轩,罚却可以罚在茸城。这也是专项整治的本意嘛,富人生病,穷人吃药。”王洛提醒道:“怨气有些超标,不必如此。”
石玥一惊,连忙垂首:“抱歉,一时有些意难平……”
孔璋则说:“我也认为不应放任顾诗诗参与到此事中来,她或许行为做事并不是出于坏心,但囿于成见,对石街难免过于严苛……而现在的石街,已经禁不起上层人的严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