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子里看出去,只能看到热闹又狭小的一条废墟后街,人流涌动,在闷热的热带天气里,街上布满汗水的味道与叫卖的声音。
“差不多了。”樊华笑了笑,“我有目标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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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欧兰铎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电动车,燃油车,来来往往的行人,本地的居民,异地他乡的游客,熙熙攘攘地挤在废墟与植物并存的后街上,人的体味混在潮湿的空气里,冲得他头晕脑胀。
而樊华则神态自若地漫步在街道上,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吆喝招呼的声音:
“卖水果,由土地种植的的真水果。”
“需要向导吗?东边河本地人,不贵。”
“买一点纪念品,带给中心商务区的朋友家人吧。”
还有就是:“小姐,要体验人力车吗?”
樊华略略停下脚步。
东边河的湿气常年地缠绕在空气中,空气潮而黏,这样走了一会,身上有汗水,额头也有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
她看一看那造型奇异的仿古人力车,问道:“多少钱?”
车夫一笑,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你要去哪里,不过都不贵的。”
樊华微微一笑,递给车夫一个纸条:“这里去吗?”
车夫接过来,看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别张望,十三区刑安署盯上了你,你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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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欧兰铎问过樊华:“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车夫有问题?”
樊华没有隐瞒他。
“邮局。”她说。
欧兰铎一怔。
“我选择了能够看到东河区邮局的旅店。”樊华笑了一下,“三天时间,这一个以拉人力车为生的车夫有规律地从邮局取送包裹,每天五次。”
欧兰铎若有所悟:“普通的人,应该不会这么频繁而且有规律地收发邮件。”
“至少概率上不会。”
樊华这样说着,顿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刺目灼烈的白色阳光下,东边河幅员宽广,向着海洋流动;东边河划分了第六区与第十三区的区界,两区以一河相隔。
河岸两侧的废墟里,花朵,水果,高大的绿色植物密密生长,鲜妍欲滴,充斥着独属于热带的生机。
废墟与生命交织的表象下,鱼龙混杂。
第六区与第十三区在这里接壤,以一河相隔;药物滥用,偷运,人口犯罪,各式的罪恶滋生在废墟的泥土里,开出外表艳丽的花。
“两区边界,偷运猖獗,”樊华收回视线,“我们要找的货物——霍德森要找的货物——很大概率经手了当地的地头蛇。”
欧兰铎渐渐明白了:“你要主动出击,找上当地偷运的地头蛇组织,试图以此追踪我们要找的货物。”
樊华颔首:“将偷运物伪装成普通的包裹,由&039;普通人&039;邮寄偷运,是老手段了。”
欧兰铎也点头:“所以,观察邮局,大概率可以摸出作案的团伙。你因此找到了那个人力车车夫——刑安署已经发现他的事,是真的吗?”
“哦,”樊华笑起来,“当然是诳他的。诈他一下,就能从他的真实反应里看看我们找没找对人。”
“……可以啊,樊华。”
“小事情。真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供旅客观光的人力车里,欧兰铎摸不着头脑,缄口不言,樊华则抱着手臂,靠在人力车里,好似一个真正的旅客,欣然地浏览着东边河独特的风情。
人力车还在路上跑着,车夫压低了声音:“你是什么人?”
樊华笑了一下:“我要请人,为我处理一批货。”
车夫一顿。
“那个署……”他低声说,“是怎么回事?”车夫将“刑安署”三个字含混过去。
樊华耸耸肩:“就是我说的那么回事。”
“……”
“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樊华微微一笑,“刑安署想要抓的不是你,他们想要抓的,是你的老板。”
车夫顿了一下,没作声。
这不难明白。
老板从不会直接出面。老板永远与他们单线联系。
因此,刑安署要抓,抓到的也总是他这样的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我不想为难你,”樊华说,“只是下次老板单线联系你的时候,我想请你替我给你的老板带个话。”
她说着,轻轻地推了推护目镜:“我手上有一些货要脱手,需要熟门熟路的老手掮客操作。”
顿了顿,她笑了笑:“是好货,你们老板会感兴趣的。”
人力车停在便捷旅馆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
积雨的黑云越来越密集,“隆隆”地低响。
阔叶树“哗哗”地摇动,云压得越来越沉,空气潮湿窒闷,便携旅店的照明灯摇摇晃晃,明明灭灭。
回到旅店的房间,欧兰铎看看窗外的天色:“要下大暴雨了——听说东边河的雨常常是酸雨,会很糟糕。”
顿了顿,他看看开始收拾东西的樊华:“怎么,这么坏的天气,你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收拾收拾东西吧。”樊华轻松地说,“咱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我想,我们想见的那位地头蛇&039;老板&039;,大概很快就会和我们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