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esp;&esp;“那我怎么知道,师父有没有在想我。”

&esp;&esp;“……”江潭沉思片刻,“下次回来,剑谱大概能画好了。”

&esp;&esp;“真的吗?”席墨蓦而抬眼,终于停手。看到江潭一副笃定的模样,又委屈巴巴道,“那这回,师父可要亲手给我。上次托老伯来送,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esp;&esp;“好。”

&esp;&esp;“可若是一千面山壁都抄完了呢?”席墨状若犹豫道,“还要师父留在这里,会不会耽误什么啊。”

&esp;&esp;“无妨。”江潭看到小徒弟满是指头印子的脸颊,先怔一怔,又道,“不论何种情况,我自会亲交予你。”

&esp;&esp;“好,一言为定!”席墨堂然伸了右手,“蓬莱旧例,击掌为誓。”

&esp;&esp;江潭已对他不可捉摸的行为有了一丝预料,这便放下竹箸,坦而出掌,安之若素。

&esp;&esp;席墨咧嘴笑了,却只伸出小指,勾了勾他的指尖。

&esp;&esp;“师父,你总待我这么好,往后可是要吃亏的。”这孩子真心实意道,“江湖险恶。将来行走其间,可不能就这么随意给人讹了。”

&esp;&esp;“不会。”江潭淡然收手。

&esp;&esp;“我看会。”席墨十分不信,“师父还是跟着我走吧。”

&esp;&esp;江潭含了一口汤,没出声。

&esp;&esp;席墨就道,“这次我所去之处恰在南方,就算作个急先锋溜达一圈。以后师父来了,也好多个陪路人。”

&esp;&esp;他好似听见江潭“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esp;&esp;席墨喉头微动,却是勾了一弯唇角。

&esp;&esp;“对啦,待会儿还有件事情要做。但是得劳烦师父助我一臂之力。”他磨着牙笑道,“积石山那一带的灵傀路线,我已忘记了。但我答应掌门,走之前要制桃花酿。如今盛开的桃树,只有那一株了。”

&esp;&esp;他道,“师父能陪我走一遭么?”

&esp;&esp;江潭自是不会拒绝。

&esp;&esp;待得收拾完毕,两人便坐上千秋剑,一并往积石山去了。

&esp;&esp;席墨就同江潭说起西堂夜宴。到了那桃树下时,满腹遐思,犹增未减。

&esp;&esp;雍州有俗,束发之日需满饮三道酒,以示圆满。

&esp;&esp;一曰与亲,寄平安喜乐之愿,谢生养抚育之恩。

&esp;&esp;二曰与师,付云程发轫之愿,感授业解惑之恩。

&esp;&esp;三曰与友,表鱼跃鸢飞之愿,答和衷共济之恩。

&esp;&esp;席墨低声道,“昨日我只喝了两道酒。缺的那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补上。”

&esp;&esp;说这话时,他捋了一朵桃花,正捻在指尖摩挲,不知不觉便将那露华瓣与胭脂蕊揉作一手黏腻。

&esp;&esp;“阿娘喜欢喝酒。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却问她讨过酒喝。”席墨眼底淌过一缕缱绻,“她只笑着说,束发礼至才能开坛。第一道酒,娘亲自来酿。”

&esp;&esp;“如今,我不求她酿,只想她能同我喝上一杯。”少年的笑意多了些虚幻,“可是我找不到她……之前还一度将师父错认。”

&esp;&esp;他说,“抱歉啦,师父,我不会再把你们弄混了。”

&esp;&esp;其实,昨夜闹到玄武池旁的时候,席墨瞅见那白龟就有在想:峰门大比时虽是无心之举,但毕竟也算砸中了龟背上那朵莲花,是不是真的可以心想事成。

&esp;&esp;而今看着这一树红白轇轕,只莞然道,“倘使可以,这辈子我想办到三件事。第一是找到娘亲,今日恰多了一些盼头。第二是得报家仇,但尚未入境,仍需努力。第三是……”

&esp;&esp;他凝着江潭的侧脸,轻轻道,“还远着,不说了。”

&esp;&esp;他没说,以前觉得照影是娘亲给自己的,现在又觉得江潭也像是娘亲给自己的一般。

&esp;&esp;江潭前时并未听席墨说过这些家事,此刻默默将桃花摘进袋子里,只道,“嗯,都会实现的。”

&esp;&esp;他唇边便递来一瓣沾雪露华。

&esp;&esp;“好,我信师父。”

&esp;&esp;席墨的眼底,皆尽桃花。

&esp;&esp;他就用这双眼映着那袭烟雨色。

&esp;&esp;——虽然孩儿逢难时,阿娘没有出现,但那一定是鞭长不及。后来在生死关头都能得救,也定少不了阿娘冥冥中的护佑。阿爹说您是仙子,尽管我们未曾在蓬莱相见,您也定然在不远处看着孩儿。

&esp;&esp;席墨径自将花瓣送入江潭口中,拭脂般缓缓抵上他一痕薄唇。

&esp;&esp;——若阿娘觉得孩儿没错,再返蓬莱之日,就请让溪谷双树一并开花。也好不教孩儿迷了心。师父虽然是师父,孩儿却真的喜欢。不是一时起意,是真心实意。即使男子之间恋情罕见,且师徒相悖不容于道,孩儿也会为此付出最大努力,不惧骂名。

&esp;&esp;少年收了手,指尖似染了那唇叶的薄红。

&esp;&esp;“师父,你慢点长。等我比你高了,就告诉你最后那件事情。”

&esp;&esp;他眼波黝深,绸缪若繁丝,缠住了飞鸟,勾死了蝴蝶。

&esp;&esp;※※※※※※※※※※※※※※※※※※※※

&esp;&esp;-十年后-

&esp;&esp;席墨:……师父,你怎么还在长啊?!

&esp;&esp;江潭:成长,快乐。

&esp;&esp;第60章 冰炭不同炉

&esp;&esp;暮色渐浓,楼船逆水而上,和着寥落星子一同泊在崔家渡口。

&esp;&esp;弥漫不散的河雾外,喧天乐鼓遥遥传来。

&esp;&esp;席墨先时听船家说,这是城中演戏之声。

&esp;&esp;此日大雪,正逢乞寒。延陵满城皆挑麒麟灯,布锦绣图。坊间演《苏幕遮》,作驱邪避鬼之谈。

&esp;&esp;崔仰晴当先下了船,看着自埠头燃到远处高地大宅的火把,不由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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