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陆观道低着头,成珠的泪水串连,坠落于旧衣。
&esp;&esp;身躯用余光瞥了眼,本以为能唬住人,可没料想,那个小人儿在半晌之后愈发不受控制地落泪。
&esp;&esp;一抽一抽,泪水浸湿了被褥,在身躯伤口愈合的同时,异香漫开在小屋内,成了屋中人另外一种束缚。
&esp;&esp;身躯听着心烦,还得注意屋外是否有妖怪靠近,他复又看了眼陆观道,起了几分厌恶之心。但想到荒原的红衣,那嫌弃便丢得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esp;&esp;是……方才之言,是有些过分了。
&esp;&esp;身躯这般想,想法说给了斐守岁听。
&esp;&esp;要不现在去哄一哄?
&esp;&esp;斐守岁:……
&esp;&esp;身躯说:小孩哄不得,越哄越得寸进尺。不然……不然那荒原的孩子何至于哭得那般响。
&esp;&esp;斐守岁:……
&esp;&esp;但又忍不住去看陆观道。
&esp;&esp;陆观道站着原地一动不动,除了哭时抽搐的脊背,他一步也没有离开床榻。
&esp;&esp;倒还算听话。
&esp;&esp;斐守岁也没想到从前的自己,生得出这般脾性。
&esp;&esp;许是太久没见到幼童,竟然连怎么圆滑都忘了?
&esp;&esp;就这般,身躯僵在一旁等着陆观道转身,可陆观道听话也不敢动身。
&esp;&esp;一个还在哭,一个还在等。
&esp;&esp;斐守岁的心魂顿时无语,分明都是有嘴巴的,为何偏要说不清道不明。
&esp;&esp;老妖怪拧了拧眉心,也不知接下来同辉宝鉴要给他看什么好戏。
&esp;&esp;便跟随身躯,喝了一口冷茶。
&esp;&esp;茶水微苦,入喉醒神。
&esp;&esp;身躯默默坐到桌边,拿起针线,开始缝衣。
&esp;&esp;斐守岁:这……
&esp;&esp;一针穿透旧衣,带着棉线,缝住了缺口。
&esp;&esp;斐守岁:这就不管了?
&esp;&esp;身躯好似能回答斐守岁的话,心中叹息:既然在人间有这么多的伤心事,哭出来总比憋着好。
&esp;&esp;斐守岁:……原是这个意思。
&esp;&esp;身躯看着衣裳,就好像在看旁边越哭越没力气的陆观道:哭吧,最好把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完,省得日后委屈,还要翻旧账。
&esp;&esp;斐守岁:不成,他的眼泪是流不尽的。
&esp;&esp;身躯:委屈了,又帮什么人。
&esp;&esp;针被挑起,身躯很熟练地在袖口处绣上一朵白花。
&esp;&esp;心中说:帮了还不受待见,何必。
&esp;&esp;话落。
&esp;&esp;身躯用力将针刺入衣料,耳边的哭声小了不少,他启唇:“哭明白了?”
&esp;&esp;那个背对着斐守岁的小人儿没有回话。
&esp;&esp;身躯耐心言:“哭出来可好些?”
&esp;&esp;陆观道还是沉默。
&esp;&esp;“我知道你在耍脾气,”身躯又在另一个茶杯中倒入冷茶,“过来顺一口水喝。”
&esp;&esp;听到喝水,陆观道明显地动了身。
&esp;&esp;是颤了一下,便什么都没有了。
&esp;&esp;斐守岁:不对。
&esp;&esp;身躯与斐守岁同时发觉异常,陆观道为何要背对着他?还有这屋内的异香何时如此夸张了?
&esp;&esp;身躯立马起身走向陆观道:“小人儿,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esp;&esp;陆观道捂住了脸:“不要……”
&esp;&esp;“不要?”
&esp;&esp;身躯的手握住了陆观道的肩膀,生硬一拽,那个不到斐守岁腰间的人儿就被掰了过来。
&esp;&esp;露出一张裂开的面目。
&esp;&esp;是一道裂缝,从陆观道的额前延伸到了唇瓣,还在不停地冒出血珠。
&esp;&esp;裂缝很夸张,就像上苍与人间的天堑,那般填不满。
&esp;&esp;若是要填补,必定血肉模糊。
&esp;&esp;就像陆观道的脸一样,可怖。
&esp;&esp;“这是……”什么?
&esp;&esp;陆观道吸吸鼻子,低下头。
&esp;&esp;身躯尚且还在惊讶之中。
&esp;&esp;陆观道说:“对不起……”
&esp;&esp;对不起?
&esp;&esp;“是我一伤心就会这样,有人带我去看了大夫,也治不好……”陆观道用手遮住伤,“你说得对!哭、哭过好多了,就是伤口暂时还不能变回去。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esp;&esp;“……”
&esp;&esp;斐守岁想起陆观道背后几道骇人的伤疤。
&esp;&esp;陆观道又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esp;&esp;“……那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esp;&esp;“错在,错在,”陆观道拧着衣角,没有注意斐守岁的手揽住了他,“听话的孩子,是不会、不会哭的,所以要听话……”
&esp;&esp;“……那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话。
&esp;&esp;身躯有些生气。
&esp;&esp;斐守岁不知道陆观道的过去,但他也猜得差不多了。
&esp;&esp;是被丢下,被宣判无用,于是小小人儿为了告诉神明他的用处,便用自身,病态般的救死扶伤。
&esp;&esp;是吗?
&esp;&esp;身躯同时问:“在人间时,你也是这样对待他人?”
&esp;&esp;陆观道愣了片刻:“我这样做,不对吗?”
&esp;&esp;“自然不对,”
&esp;&esp;身躯蹲下身,视线与陆观道齐平,“你这般做,他们当你是什么?”
&esp;&esp;“是大英雄!”
&esp;&esp;“……大英雄之后呢?”
&esp;&esp;“后来?”陆观道开始思索,他的眼眶又慢慢累起泪花,“后来他们说我对他们不好,要我每天送血给他们,不然他们就赶我走……”
&esp;&esp;“你照做了?”
&esp;&esp;“嗯……”陆观道回应之后,又摇头,“血不是每天都给的,有时候我累了,就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