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藤蔓……
&esp;&esp;这样的藤,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且定然是不久之前,一百年之内。
&esp;&esp;斐守岁缓缓靠近有感知的花藤,手指勾住的时候,一幕熟悉的过往闯入他的记忆。
&esp;&esp;是溶洞里,万紫千红的花树。
&esp;&esp;脑海涌出那条漆黑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一座嵌在山壁上的客栈,是海棠镇的阿姊客栈,是花越青囚牢北棠的红棺,是兰家婆子关押阿珍的繁花后院。
&esp;&esp;陆观道曾被那儿的藤蔓扎伤过脚!
&esp;&esp;一霎那的慌张,迫使斐守岁施法切断了藤。
&esp;&esp;藤蔓脱离斐守岁的脚掌,没有痛感,也没有流血。
&esp;&esp;老妖怪静默着,看到想要悄悄缩入地底的罪魁祸首。
&esp;&esp;他心生一计。
&esp;&esp;倏地抓住其中一根藤蔓,笑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在海棠镇就做了埋伏。眼下这天界的同辉宝鉴,也是你来去自如的?”
&esp;&esp;藤蔓被抓,一动也不敢动。
&esp;&esp;“还不快说!”
&esp;&esp;斐守岁变出纸扇,直指绿藤。
&esp;&esp;绿藤好似长了眼睛,哆哆嗦嗦地拽着斐守岁,就要往地里去。
&esp;&esp;可惜,力气太小,拉不动守岁。
&esp;&esp;斐守岁眯了眯眼:“你若不招,我可不管这里是天庭还是地府。”
&esp;&esp;“……”
&esp;&esp;绿藤不动了。
&esp;&esp;斐守岁用力一拉,起身便把泥地里的物件连根拔起,但尚未看清面前为何物,一阵扑面的眩晕就从他的头颅里炸开。好像刻意遮挡藤蔓的面貌,哪怕守岁皱紧眉梢,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esp;&esp;“啧……”
&esp;&esp;雾气愈来愈重,有藤蔓于雾中来,困住了斐守岁的脖颈、手腕与脚踝。
&esp;&esp;还有细腰。
&esp;&esp;这下,轮到斐守岁动弹不得。
&esp;&esp;斐守岁心中暗骂,拿着纸扇的手试图去握藤蔓,却被藤蔓死死卡住。
&esp;&esp;只听一声:“时间不多了。”
&esp;&esp;谁?
&esp;&esp;大雾之中,有什么倾巢而上,扑在斐守岁眼前。
&esp;&esp;那熟悉的雾气,说:“给你的时间不……不多了……”
&esp;&esp;这个声音斐守岁无比清楚,这是……
&esp;&esp;“我啊我,怎不往前走了?”
&esp;&esp;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esp;&esp;斐守岁骇了一刻,但声音已经用力将他推向白雾。
&esp;&esp;白雾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下侵占了花海与荒原。
&esp;&esp;浓稠的,仿佛雨帘倒挂。
&esp;&esp;潮湿的感知捂住了斐守岁,斐守岁想要去看自己的声音,可入眼皆是空白。
&esp;&esp;游走的白,拟作了他的八百年的岁月。
&esp;&esp;斐守岁咬着唇,问道:“海棠镇,你意欲何为?”
&esp;&esp;那自己顿了顿:“你该去问海棠狐狸,而不是我。”
&esp;&esp;海棠狐狸?
&esp;&esp;花越青?
&esp;&esp;可笑狐狸早死了,死成一片灰烬。
&esp;&esp;斐守岁双目一黑,没有时间给他考量,雾气顷刻抱住他,将他拖入宝鉴的幻梦之中。
&esp;&esp;……
&esp;&esp;须臾。
&esp;&esp;再一次睁开眼,便又是镇妖塔的小屋。
&esp;&esp;没有窗户的屋子,透不进光亮。仅红烛摇晃,斑点昏暗。
&esp;&esp;斐守岁虚眯着眼,模糊的视线中不见方才的月上老人,屋内一个仙者都没有,静得仿佛封路的坟场。
&esp;&esp;可斐守岁还记得身躯犯了喘病,那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esp;&esp;身躯与斐守岁连接,并未有异常。
&esp;&esp;平稳的呼吸,寂寞的心跳,这就是身躯给斐守岁的语言。
&esp;&esp;病好了?
&esp;&esp;看来月上君给的药有了作用。
&esp;&esp;斐守岁思索之时,耳边突然有呜咽之声。
&esp;&esp;声儿轻如羽毛,飘落在斐守岁的心识,惹人怜惜。
&esp;&esp;“痛……娘亲……”
&esp;&esp;痛?
&esp;&esp;是谁在镇妖塔的小屋内,喊痛?
&esp;&esp;身躯也听到了,一点点朝那声音看去。
&esp;&esp;顺着视线,斐守见着一个缩在衣料的小人儿。
&esp;&esp;“咳咳……”
&esp;&esp;咳嗽?
&esp;&esp;又是喃喃的梦话,说着:“娘亲……你逼我入槐林……”
&esp;&esp;槐……
&esp;&esp;“娘亲,我的好娘亲……我找着他了……”
&esp;&esp;斐守岁的心魂沉默。
&esp;&esp;身躯却往陆观道而去,颇有些难以启齿:“你……你在说什么痴话。”
&esp;&esp;疲惫感爬上斐守岁的双肩,脊背酸痛,腿脚乏力,这是大病初愈的身子。也就是说,此情此景就是在身躯晕倒之后,不过多久时间。
&esp;&esp;那陆观道这又是怎的了?
&esp;&esp;带着狐疑,面见方才消散的故人,斐守岁有些五味杂陈。
&esp;&esp;身躯已然走到衣料前。
&esp;&esp;喘息声打在斐守岁耳边,身躯才走了几步就虚弱,也不知接下来能做什么。
&esp;&esp;眼见身躯掀开一层白衣,于乱糟糟地衣袖中,抱出一个小娃娃。
&esp;&esp;陆观道。
&esp;&esp;怀中的小孩面色红得返潮,还在不停地说着痴话,与那方才依依不舍的样子截然不同。
&esp;&esp;斐守岁有些不敢联想,这小小的娃娃,怎就与拥他入怀者扯上了干系。
&esp;&esp;身躯说了句:“叫你贪食。”
&esp;&esp;贪食?
&esp;&esp;看小人儿的手募地巴拉住身躯衣襟,也就在斐守岁的身上,低声:“不吃了,吃不成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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