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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鸢 第48(1 / 2)

“叫阿善。”程枭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一遍。

易鸣鸢眼中染了几分惊奇,水湾眉拧起,几乎想也不想地道:“不行,阿善不行。”

程枭反倒起了兴会,道:“易娘子令我为这狸奴取名,我绞尽脑子为其取之,却反倒惹你不快,既不诚心,何必戏耍于我。”

“我何时有不快。”易鸣鸢抱着胖雪团子的手收紧,心一横:“我便叫阿汕!”

程枭稍有意外,示意她继续说。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便是我的汕字!”她似觉不公,一番话说得极快。

却听窗内郎君轻笑,转身往里卩:“是了,我这是乏善可易的善,与你的不相同。”

易鸣鸢语噎,觉得被戏耍的该是她才对。一边是被占去的乳名,一边是字句内的暗讽。

乏善可易,是说这狸奴本身无趣,还是她太过庸俗。

恼意上头,易鸣鸢一头闯进书房,芙蓉色的襦裙随急促的步子旋荡,钗环作响,“程……”

话未说完,左边初愈的脚踝传来刺痛,易鸣鸢身子一歪,险要跌倒,恰好程枭转过身,及时扣住她的两肩,将她扶稳。

怀中狸奴却在这空档脱手,喵喵乱叫着滚了下去,爪子一伸,可怜兮兮地挂到程枭腰间。

程枭正要开口,对上少女湿润泛红的双眼。

“程枭,你过分。”她留下这句,也不顾脚上的伤,挣开他的双手,狼狈出了房门。

连甚是宝贝的狸奴都撇下了。

娘子和郎君闹了不快,这是绿凝最近得出的结论。她同泉章悄悄抱怨:“定是郎君的错,那日娘子是红着眼回来的。”

泉章叹了口气,郎君年少入伍,尤其是立功带兵之后,只一心待在军营里操练军马,哪里和甚么小娘子接触过,怎会懂其中的相处之道?

他知晓后来郎君寻过易娘子几回,但都被易娘子避开了。

他又叹了口气,望向前不久还是一派锦簇的木槿花,如今秋风吹尽,霜风已至,它便随着迅速枯败下去,再没了之前光景。就像寄人篱下,独自婉伤的易娘子。

泉章心中有些堵得慌,觉得自家郎君有些仗势欺人。

北地的冬来得疾,转眼便下了场萧索冷雨。

不大的府邸堕入一片凄清,庭院内雨打残枝,枯木叶颤,横溅的飞雨沥沥拉拉打湿小娘子的披袄。

她陷在这场雨里,手中捏着一半断缺的白玉簪子,弯着身子边拾边寻。

头顶忽然罩下道阴影,风雨被阻隔,一双乌皮靴出现在浸透的裙边,她拾捡的动作一顿,不作声,拢好最后一块玉屑慢慢起身。

雨敲伞面,声声入耳,他的声音混在一片清脆的沉闷中,听得不甚真切:“既然没带伞,何不等雨停了再捡?”

易鸣鸢兀自将碎簪收好,声如飘羽:“我怕雨下大了,找不见。”

另一端微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见她不回话,程枭又出声:“那句乏善可易,不是说你。”

“那便是在说我那雪团子了。”她浑身湿淋淋的,抬起头与他争辩,像朵固执又坚定的冰凌花。

程枭哭笑不得,伞沿朝她倾了倾,道:“先回房换身衣裳吧,待会同你解释。”

他一说,易鸣鸢便觉得有些冷,等回去换过干燥的衣衫,擦净浸过雨水的发,撑开房门,程枭依旧负手立在门外。

那柄竹伞靠在檐柱旁,底下已积了一滩水。

他闻声回身,问道:“好了?”

易鸣鸢点头,被他一路引进书房。

那只没心没肺的狸奴就窝在软榻上打呼噜,几日不见,眼瞅着浑实不少。

她上前挠挠它?不见的小脖颈,对程枭道:“你倒待它不错。”

程枭笑:“它是祖宗,得供着。”

那日易鸣鸢怒而离去,这小东西也一并抛给了他,谁知它当夜不知是为易鸣鸢出气还是什么,跳到他的帛枕上抬腿撒了个透,之后便异常乖觉,除了饿的时候跟在脚边叫唤,其余的不是打盹就是睡觉。

易鸣鸢了然道:“?来乏善可易的,果真是我。”

说罢抱起狸奴,转身就卩。

程枭正临窗望向院内被烧了半簇的木槿花枝,它们最后从一片狼藉中被迁卩,凋残着植在他书房外的一眼便可得之处,而今另一边完好的花枝生机不减,照旧英英怒放。

群芳落尽,唯有此枝迎着凄凄风露,开得极艳丽。

他静静听完手下人的回话,目光落回书案上的长鞭,悠悠念道:“蚀骨散。”

蚀骨散毒如其名,发作时犹如万蚁攀骨,细细啃噬,这毒中没有毒,也不会顷刻要了中毒之人的性命,它来的无尽又难熬,远没有剖心剜腑的阵痛,却让人恨不能剖心剜腑,自裁了事。

泉章为之胆寒:“好狠毒的手段。”

程枭按了按臂上的伤,冷冷启唇:“有人按捺不住了。”

“还好有易娘子提醒,让郎君避开了这毒物。”泉章拍着胸口,为之庆幸。

是啊,易鸣鸢。

程枭转眸,?向廊庑下因绿凝带回的雪白狸奴而满眼欣喜的少女。

那晚她惨白着脸,呼吸颤抖地倒在他怀里,?诊的大夫说她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他凝着眉,心下的怪异之感没有散去,视线从少女明媚的笑颜上移开,消减的疑心再度升腾。

易鸣鸢逗弄着怀中憨懒欲睡的小狸奴,不经心地扫了眼书房内负手而立的程枭,盈盈笑着的眸光微暗。

她心中滋生出几分懊悔。

那晚她太过冲动,虽说那节长鞭她不认得,可上头幽幽泛着绿光的蚀骨散,她再熟悉不过。

此毒随意涂在利刃上效用缺缺,最好的就是于浸于鞭中,笞入血肉 ,才能够锥心刺骨。

在明月阁,她曾挨过这样一鞭,鞭中的毒性在她体内泛滥,百转千回十来日才散去,身侧有人专程守着她,以防她自我了断。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心生恐惧,手脚冰冷,所以才会那样失态的,不惜被程枭怀疑的,出声指引了他。

她心思回转,心中猜忌。明月阁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究竟只是个意外,还是一切都在易雪霄的掌控之中,又或者说,易雪霄想借此提醒她什么。

书房外的木槿花绮丽的扎眼,程枭为之心烦,抬手想要闭窗。

一张俏面突然闯进视线,出现在窗前,小娘子波湛横眸,尽态极妍,眉眼弯弯盛着笑,衬着身后娇艳妩媚的花,却比花还要招眼。

她臂弯里抱着只通身雪白的狸奴,白嫩的手轻哄般拍在它软绒绒的背上,她将怀中憨态的狸奴往前送送,道:“程枭,给它起个名儿吧。”

这次亲吻又深又长,分开的时候易鸣鸢都快喘不过来气了,更没有力气接着骂他,慵懒地被半拖半抱去了寝殿后侧。

“我不想在地上,这里好凉。”她以为程枭又要拉着自己颠鸾倒凤,毫不犹豫地抬脚准备走掉,这个位置是整个屋子里最冷的,又没有铺垫子,除了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就没来过第二次。

程枭单手把她揽回来,忍俊不禁道:“今天不闹你,过来看。”

说着,他敲击了两下墙上的某一块砖石,又把床边的油灯点上拿在手里,不消三息,整面墙体訇然打开,露出内里乾坤。

易鸣鸢往内张望,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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