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小包地去褚卜坟前说话,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说的都在梦里说过了。
两人从日头初升,一直坐到日落归山。
看见斜阳余晖撒在褚卜坟上,像是给它盖了层薄被,终于决定要走了。
秦歧玉起身,将褚时英扶起,非常自然地弯腰将她衣裳上的灰尘扑掉。
这一刻,在祖父离世这段日子里,互相陪伴,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懂的复杂心情,终于让褚时英打心底里原谅秦歧玉的欺骗了。
有那么一个人互相知道彼此重生,相当于分去了肩头一半重量,也挺好。
秦歧玉察觉到她注视着自己,仰头问道:“怎么了?”
褚时英沉下身,将下巴拄在秦歧玉头顶,她在将自己脆弱交托给秦歧玉,虽只有一个瞬间,她便又直起了身子,没事人一般说:“走吧,回家,曾大父那些书,我想拢一拢。”
“好,”他伸出手牵起她略凉的手,“你想怎么处理那些书?”
“分门别类地装好,做好记录,我不打算将其留在这,我们带回秦国,正好家中有个藏书楼。”
“善,那我来帮你,正好可以将其晒一晒。”
说干就干,两人带着三三,将褚卜所有的藏书全拿了出来,清扫灰烬,晾晒一番,然后仔细将竹简装进绸套中。
整理过程中,褚时英意外发现了一套用帛书书写的,祖父去世前所著之书。
那是汇集祖父一生精华撰写的《法》,但是她听闻郑王将手稿拿走了,怎么会还有一套出现在这里。
三三看着这几卷帛书,像是突然悟了一般道:“这帛书我见主公拿出来过,他都是在深夜撰写的,从未白天写过。”
所以这帛书,是祖父混在自己藏书中,偷偷留给他们的。
她用指腹揩去眼泪,将此书递给秦歧玉,“我想曾大父应该会希望你第一个看。”
秦歧玉接过书,人竟是先愣神木讷了一番,才仔细小心阅读,他本就是被祖父倾囊相授的学生,又要治理秦国,最需这部《法》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们就重复着整理竹简、收拾屋子的行为,小院彻底恢复了寂静。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院里有负责保护秦歧玉的亲卫,院外有郑王负责监视秦歧玉的侍卫,郑王显然不打算让秦歧玉走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对此,秦歧玉的表现是,每日除了做饭,就是整理东西,而后睡觉,他在用睡觉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
连续从秦国奔袭回郑,紧接着大悲,身体透支严重,需得将养。
远在秦国的老秦王终还是没舍得放弃秦歧玉,三十万秦军压境,要求交出太子嫡子公子歧玉。
郑秦两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然这次是郑国不占理,你有什么理由,在秦国已经交出一位公子为质时,还扣下秦国太子嫡子不放。
晚间,褚时英用淘米水洗了发后,问道:“你可想出法子回秦了?”
她人在郑国,然褚商这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扎根秦国发展了,她有些忧心生意,更怕自己不在时,顺叔和健被权贵欺压,因而想回去了。
秦歧玉合上《法》,“我确实有些想法,不知夫人可否请丽周和其夫婿过来一叙。”
褚时英讶异看向他,想不出来,他想怎么和郑季姜合作,但依旧让三三去请人了。
怀有身孕的褚丽周整个人都圆润起来了,脸蛋粉嫩嫩的,滑得像是脱了壳的鸡蛋,披着披风同褚时英打招呼,“阿姐,别来无恙?”
褚时英冷漠点头,褚丽周仿佛没察觉到褚时英的不耐烦,继续道:“我给阿姐带了些食物,都是些滋补品,阿姐和姐夫可得注意着点身体,别忧伤太过。”
这么识大体的话,哪像是褚丽周嘴里说出来的,褚时英讶异看了褚丽周一眼,对上她的俏生生的笑脸,便吩咐三三将东西拿进厨房。
褚丽周拖着笨重的身子上前,褚时英瞥了一眼秦歧玉,知他要和郑季姜单独说话,便只能任由褚丽周挽上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