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令他身临其境,忍不住想去触碰,怎料越是伸手,这些尸首越是模糊不清,惊得他浑身发冷,痛苦地挣扎,不由情绪奔溃。
直到余光中出现一抹身影,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惊慌失措转头看去,流淌鲜血的长廊中,红色诡异的灯笼下,只见身着黄袍的谢时深伫立,双眼充满恨意和自己对视。
明明是世子,为何却如此陌生?
鹿厌从尸山血海中起身,哽咽着向谢时深解释。
“世子不是我杀的”
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无力和绝望,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哪怕是谢时深眼中的一抹同情。
寒风将廊下的一灯烛光吹熄,埋去走向厢房的人影。
当谢时深靠近房门前,听见鹿厌惊恐的梦呓后,心头顿时一紧,疾步奔向厢房。
他在鹿厌苍白而委屈的解释声里出现,迅速上前将满头冷汗的人抱紧在怀。
“小鹿!”谢时深着急喊着,掌心轻拍他的后背,试图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然而,鹿厌只能迷迷糊糊睁着眼,分不清是梦或是现实,只是死死抱着谢时深,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像只被抛弃的幼崽,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求助。
“世子我没杀谢家”
谢时深浑身震住, 抱着鹿厌的双手僵硬,前尘往事在眼前转瞬即逝。
这一刻,他怀疑鹿厌是否从前世而来, 忍不住想将他唤醒,询问前世今生的所有疑惑。
然而, 在看到鹿厌因梦魇受尽折磨后,他毅然选择放弃,耐心哄着怀里人安然入睡。
“别怕, 我在。”谢时深吻了吻他的发顶,轻声细语抚慰, “睡吧。”
鹿厌似乎察觉到他的安抚, 奔溃的情绪渐渐被抚平,蜷缩的睡姿舒展, 乖巧伏在谢时深的怀里。
一切化作平静后,谢时深才将他松开,用衣袖慢慢抹去他眼角的泪花,为他掖好被褥,沉默片刻后起身更衣沐浴,平复内心翻涌的思绪。
哈秋绕在主子脚边,似乎对主人的情绪有所感应,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谢时深蹲下身揉了揉哈秋,想起它想把鹿厌从噩梦中唤醒之举, 低声夸了两句。
哈秋垂着的尾巴慢慢抬起,朝主人摇了两下。
等谢时深踏入浴室, 哈秋止步门店, 掉头回到鹿厌身边。
浴室里水雾氤氲,很快听见入水声传来, 谢时深倚在池边,沉眸凝视着水面波澜,回顾今夜发生种种。
老皇帝得知太子死后当即昏迷,经太医数时辰抢险,方才把人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性命,可惜今后只能卧榻,恐时日无多。
所有消息被封锁在皇宫,老皇帝带病问责东宫上下,直到暗卫禀告太子离府或与鹿常毅有关。
老皇帝下令锦衣卫调查此案,最后发现杨承希的马车在案发前离京,案发后才回到谢家。
牵扯王爷和谢家,皇帝当面审问杨承希,但杨承希表示不知情,无论皇帝刨根问底,换来的只有杨承希不知所措的解释。
皇帝阅人无数,杨承希是否撒谎一眼便知。
审问无果后,杨承希自然平安无恙被送出寝宫。
谢时深是用车之人,可老皇帝并未传他拜见,而是传见在殿外候着的杨奉邑。
当众人以为老皇帝要择储君之际,唯有谢时深清楚并非如此。
前世太子和杨奉邑明争暗斗,将杨承希牵扯其中,导致杨承希最后死于非命。
世人知晓杨承希不受宠,原以为他会与杨怀朔的结局一般草草了事,未料皇帝对此悲痛欲绝。
原来杨承希亡母乃是老皇帝知己,杨承希得此逍遥一世,全是来自亡母遗言,她求皇帝让杨承希远离党政,无忧无虑一世,永不为储。
这一世阴差阳错下,杨承希和谢家有了牵连,事到如今也还活着,储君也并非别无选择。
谢时深知晓老皇帝要他在谢家当棋子,所以纵容他和谢允漫他们的来往,许他在谢家自由出入,一来想试探他的野心,二来是利用,即使杨承希毫无野心。
若杨奉邑知晓杨承希生母对皇帝的重要,想必不会像如今这般咬着谢家不放,而是会趁早除了他。
如今杨承希在谢家生活数月,鹿厌和谢允漫将他视作好友,三人日渐交好,若杨承希出事,恐怕会伤了另外两人的心。
换作前世,谢时深独断专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会在乎旁人所想。
不过既然重生了,他为夺皇位一事势在必行,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他仍旧要利用杨承希,当然也会留他一命,陪着鹿厌和谢允漫玩耍。
沐浴完后,谢时深回到厢房中,发现哈秋的身影不见了,找了一圈才发现哈秋爬上了床榻,正窝在鹿厌的怀里睡着。
谢时深看着沾了狗毛的被窝,额角突突发疼,尤其是鹿厌还把哈秋抱紧,显然没意识到抱的是狗,而不是自己。
巨大的身影将哈秋覆盖,惊得小狗抬起脑袋,对出现的主人一顿摇尾巴。
结果狗脖子顿时被谢时深捏住,转头便被丢回了狗窝。
谢时深把熟睡的鹿厌抱起,重新换了一床没有狗毛的被褥,准备把鹿厌放下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呢喃。
鹿厌的双眼睁开些许,迷蒙贴着谢时深的脖颈,经过一夜噩梦的折腾,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