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跑去。
当他站在连衣的厢房门前,用扇子轻敲少顷仍不见回应,遂后撤一步,果断抬脚踹去。
“嘭”的一声,鹿厌踹开后快速入了内室,掀开伪装的被褥瞬间,果不其然人去楼空。
能把如此私事一夜传遍京都,除了内鬼别无他人。
他折身搜寻屋内,直到脚下似踩到异物,低头一看脸色瞬变。
只见他弯腰将地上一截断裂的扇骨捡起,顺着桌底看去,全是被蓄意破坏的周边残骸。
他将碎玉握紧在手,清楚为时已晚。
昨夜中秋,连衣借落水不适之由留在府中,时至佳节,谢家并未对此人严防死守,结果被他趁虚而入摆了一道。
鹿厌拿起碎玉起身,余光见一抹身影出现,侧头看去,入眼见身着朝服的谢时深出现。
“世子!”鹿厌拔高声喊道,疾步走出厢房,“大事不妙,人跑了。”
两人迎面上前,谢时深来时已得知事变,却一如往日沉静,仿佛皆在掌握中,唯有眼下的些许乌青显得格格不入。
“无碍,小事一桩。”他抬手拨开鹿厌嘴角的褐发,“昨夜睡得可好?”
鹿厌愣住,未料他竟关心起这等小事在先,迟疑了下才说:“睡得很好,叨扰世子了。”
谢时深道:“那就好。”
鹿厌礼尚往来问:“那世子睡得可好?”
谢时深沉吟,昧着良心道:“我也睡得好。”
可话音刚落,他又道:“话说回来,若你不嫌明华居冷清,日后可否常来?”
鹿厌细看发现他神色疲倦,有些担心问道:“世子怎么了?”
谢时深揉了揉鼻梁,倦怠说:“说来惭愧,近日府中不太平,我睡得有些不安,要是有人陪着我睡就好了。”
鹿厌一听, 毫不犹豫答应了,“只要世子有需要,莫说睡觉, 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谢时深微微颔首,心想赴汤蹈火就不必了。
随后他看了眼鹿厌的手, 问道:“可有线索了?”
鹿厌将手中周边的残骸拿给他看,“只找到小姐的周边,可惜坏掉了。”
谢时深道:“告诉她吧, 她有权知晓此事。”
但鹿厌担心她备受打击,犹豫道:“世子, 不如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说。”
谢时深将碎玉扇骨执起在手, “这是她不拒绝的后果,怪不得旁人, 你让她来藏书阁见我吧。”
两人离开院子,鹿厌追问道:“世子,官衙状告之事如何是好?”
谢时深负手而行,脸上不见丝毫着急,只道:“顺其自然。”
鹿厌未料他这般气定神闲,急得绕着他左右打转。
“世子为何不着急?!”他像只蜜蜂似的围在谢时深身边,“如今连衣将此事扩散,若是鹿凯等人得知,联手诬陷我们, 谢家岂非因我受牵连。”
谢时深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说着伸手拉住鹿厌,不许他在身边绕了, 余光都要被绕出残影了。
岂料鹿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神情凝重说:“世子,此事非同小可啊。”
谢时深垂眸看了眼两人接触的手, 端详他紧张的神色,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倘若谢家出事,你会如何做?”
鹿厌闻言认真思索,用肯定的语气回道:“那只能回师哥身边了。”
谢时深:“”
真是个该死的好问题。
很快,谢允漫被传到藏书阁,当她看到谢时深取出的残片后,顿时红了眼眶。
她收藏数年的周边,短短一月四分五裂,她如何能忍?
少顷,谢允漫的指骂声响彻藏书阁,在屋内足足回荡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她哭累了,把脑袋趴在谢时深的腿上抽泣,像幼时受了委屈那般,找到兄长便卸下逞强的伪装,将内心的情绪如数发泄。
谢时深又换了新的锦帕给她擦泪,轻拍她的肩头无声安慰。
从始至终,谢允漫未曾责怪过除连衣以外的人,很显然,她不仅分得清是非对错,也不再任性了。
虽然她学会了承担,可谢时深内心却生了惆怅。
前世谢允漫也有相同经历,当时她在府中大闹一番,甚至要去东宫讨说法,但被谢时深下令禁足家中,还为她请来夫子好生劝导,教她道理。
可谢允漫只字不闻,将所有过错怪在谢时深的身上,兄妹二人最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多年后谢允漫虽懂事了,能明白谢时深的苦衷,但两人终究不能和好如初。
今生谢时深并未刻意阻止,命人重新打造周边借此安抚,未料谢允漫不但没有责备他,反倒发泄后劝他切莫在乎,不要和连衣一般计较。
谢时深此刻看似若无其事,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他的视线落在茶桌对面之人,安静看着鹿厌细嚼慢咽吃着糕点。
良久,他听见平缓的呼吸声,垂眼看去,原来谢允漫借腿作枕睡去了。
他看着谢允漫红肿的双眼,最后无奈轻叹一声。
或许他蓄意想要教会胞妹的一切,早在不知不觉中有人为他做了。
鹿厌听见叹息时抬眼看去,探头发现谢允漫熟睡了,只见他眼珠转了圈,蹑手蹑脚起身取来毯子和软枕。
谢时深将人安顿在软榻上,动作轻缓放下盘起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