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浸入室内,将地面和她染上一条条金色的条纹,有风袭来时,光影就像水纹一样荡漾起来。
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沉睡在水底的猫。
心底的某个地方,突然刺痛了下,缘觉闭上眼睛,念珠又一次飞快转动起来。
对岸突然一阵喧哗,但听道武扯着破锣嗓子喊:“太妃娘娘,不是小人无礼,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清修,小的不敢抗命。”
苏宝珠腾的惊醒,看岸边一行宫人簇拥着太妃正往水榭走,眼看就要到栈桥了。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慌慌张张环顾一周,水榭建在荷塘中央,只有一条栈道出入,她根本逃不掉。
偏生这位大佛朴素俭省,水榭里只有几个蒲团一张小几,连个藏身的桌子柜子都没有!
苏宝珠全身皮肤登时收紧,额上开始冒冷汗,彻底慌了神。
缘觉忍不住提醒她,“其实不用……”
扑通,她竟然跳进了荷塘!
缘觉盯着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呵,果然做贼心虚。
水榭是用石柱架在荷塘上,台基离水面一尺多高,周围都是层层叠叠的荷花荷叶,台基下面倒是个不错的藏身地。
果然,她躲了进去。
缘觉起身,迎接太妃的到来。
崔太妃年过花甲,两鬓已染了风霜,一见缘觉就忍不住落泪,“我的好孙孙,你受苦了。”
缘觉合掌一礼,“阿弥陀佛,众生皆苦,万相本无,何苦之有?”
崔太妃无奈叹息一声,说起此次来意:六月二十是万寿节,她想让缘觉进宫贺寿。
“祖母知道你已斩断尘缘,可你到底是皇上的儿子!都连续三年没有觐见皇上了,上次进宫,你匆匆而来,不告而别,还好贤妃帮你在皇上面前周旋,不然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疙瘩。”
缘觉慢慢拨动念珠,脸色冷淡。
崔太妃眼中现出泪光,“都是祖母的错,你是替祖母出家,你是替祖母生受离别之苦啊!”
“佛言: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贫僧修的是大自在、大解脱,非是替娘娘出家,娘娘言重了。”
崔太妃在宫里向来事事顺心,无人敢拂逆,缘觉左一句偈语,右一句佛言,就是不肯回应她的话,饶是对这个孙子再内疚,此刻也有点不耐烦了。
“坐得离我远远的,就那么嫌弃祖母吗?”
缘觉坐在水榭的最边缘,宽大的僧袍垂到水面上,遮住了苏宝珠探出水面的小脑袋。
自然是不能动的。
见他一动不动置若罔闻,崔太妃心头开始冒火,“既不是祖母的缘故,莫非你真的怨恨贤妃?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为生你,她几乎去了半条命,日日夜夜想着你,念着你,泪都要流干了,还要强颜欢笑哄我高兴……李蕴玉,佛祖难道教你不认母亲,忘恩负义吗?”
缘觉依旧一言不发。
突然间,苏宝珠的心狠狠颤抖了下,只觉一股漫无边际的悲哀淹没过来,无法呼吸,无力挣扎,窒息般的疼,疼得心脏都要炸开了。
她不由自主潜到他身后,伸出手,探入僧袍,偷偷抚上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