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高高扬起了手掌,手心痛到火辣。时光在那一瞬定格住了,他微偏着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印记来。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昭佩一面往后退一面用尽全力地大喊着,就好像喊得越响那恨意就越深。萧统立在原处,沉默而立。微垂下的浓密睫毛掩住了所有流转欲泻的情愫和心事,对不起,佩佩。我知道这一世,我负你如此之多。
昭佩连连后退,想转身逃走却再没力气。她再一次定定望着那个梦里徘徊流连的身影,感觉着手心钝痛红肿竟然轻笑了起来。萧统……你为什么会出现……
她缓缓瘫软在刚追上来的季江的怀里,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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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含贞坐在酒肆的二楼向外眺望,那亭台楼阁在雨幕中模糊了,什么也看不分明。她闷闷地撑着脑袋一言不发,含着筷子食欲也殆尽了。坐在对面的叶非凡笑着说道:“听说这家店的水晶糕很不错,要不要来一份?”
含贞斜瞄了眼他,淡淡说着:“不用了,吃不下。”
觅云在边上叨劳:“小姐你不是方才一直吵着说饿了吗?”
含贞耷拉着眼皮不回答,她不喜欢这雨天,阴沉沉的将心情也全然淋湿了。叶非凡又笑道:“不如我们去坊间看戏吧?我知道有一家名为‘云香’的坊子……”叶非凡见她没有兴致识趣地闭上了嘴。
含贞懒懒地趴在了桌子上,闷闷牢骚着:“我想娘了,也想贺了。我还想等,想如画,想子夜……就连那个姓暨的骚包妖精我都有点想了。”
她话音刚落就远远听见了有人唤她:“贞儿,终于找到你了。”含贞举目望去就见楼梯边上立着的青衣男子,眉宇间沉稳而温存,淡淡浅笑便是儒雅风情。
含贞愣了愣,揉了揉眼睛这才惊叫着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攀住了他的脖子叫道:“贺叔!刚刚还念叨你呢。你果真就来了。太好了,我想死你了!”她亲昵地抱着贺徽,全然没有男女之间的忌讳。
贺徽笑着揉着她的脑袋:“贞儿,胡闹了这么久也该玩累了吧。”
叶非凡起了身,默默看他们两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含贞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真心笑意,一时间他有些恼火。
“萧姑娘,这位是……?”叶非凡翩翩走来,不动声色地拉过了含贞。
含贞笑着介绍:“贺叔,就跟我亲爹一样的好。”她又瞄了眼叶非凡嘟哝着嘴冲贺徽介绍:“这个人叫叶非凡。”再无其他言语。叶非凡对她没有直接说“叶平凡”已经很感动了,差点没留下激动的泪水。
贺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连连点头:“贞儿性子调皮,真是难为叶公子了。”
叶非凡连忙作揖恭恭敬敬说道:“不难为不难为,在下很乐意。”既然含贞说了像亲爹一样好,那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含贞不理会他们之间的客套,摇着贺徽的胳膊便问:“贺叔,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吗?还是娘和那家伙也来了?”
“王……夫人还在遥光寺内,她不放心你让我来寻你顺便陪着你。”贺徽笑着看向叶非凡,意味深长说道:“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了。”含贞脸上微窘,斜睨了眼笑着的叶非凡又问:“对了贺叔,问你件事。娘她现在还好吗?她有没有遇见智通大师啊?”
“智通大师吗?一直没机会遇到。”贺徽想了想马上回答,半晌又复问,“贞儿如此关心此事是为何?”
含贞咬着唇一脸挫败,嘴里喃喃着:“幼安那个臭小子,交待他的事就没好好完成。”不待贺徽继续发问连忙拉着他就下楼:“贺叔,我们一同回遥光寺吧。我要去见娘,还有智通大师!”
觅云见状赶忙拎着包袱随他们一同下了楼,叶非凡一边追一边问:“我能跟你们一同去吗?”
难得已经出了酒肆的含贞好兴致地转身回了句:“随你。”叶非凡一听,连忙拔腿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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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不见小,一山深秋被雨水打湿显得分外寂寥凄凉。亭内两人相对坐着却半晌没有一点声音,只听淅淅沥沥的秋雨打乱了心绪。
她的视线终于与他的交错在一起,拧紧了缠绕了,心痛了心累了。她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一天,可以与他一同坐在一起听雨,纵使鬓边已然星星点点,纵使他已远离的红尘。
不知是否该恨他怨他。毕竟他带给她的,是连绵不息的痛。那种……虚无的念想和一场骗局。
萧统先开口了:“那年,是三弟帮我离开的。我请他不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要离开?”昭佩定定望着他,问出了萦绕在胸中将近二十年的问题,“抑或是,为什么选择在我面前离开?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所遭受的苦痛吗?我时不时回想起那一副画面,每次痛彻心扉根本无法入眠,甚至再也不愿意看到莲花。这些你都知道吗?”昭佩极力想控制自己,声音却越来越激越了。
萧统垂下眸,那浓密的睫毛挡住眸中的情绪。他手中轻捻着佛珠,半是愧疚半是怅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那时,我只是想离开……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昭佩微张着嘴愣愣望着他,觉得现在再说当年之事已是多余。谁也回不去了,还提它做什么?他们之间,除了光阴,除了身份,除了恩仇还有千山万水的阻隔。也无法再强求。
他们的过去,早早就在他选择离开,选择丢弃自己的那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了。
昭佩微叹一声。爱与不爱,他们都显得如此被动,唯一可以做的,只是接受命运给与的结局。他们无能为力。
“三哥替你承担了所有的事情,他替你当了太子,替你当了皇帝,替你……饮下毒酒……那时我就在皇宫之中,却无能为力。”昭佩软下声音,喃喃道,“三哥、六真、八弟、萧栋、圆照、还有我的方等、哥哥、爹爹、嫂嫂……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我。如今的萧家,再也不是原先的萧家了。它被欲望的鲜血染透了。现在之剩下萧绎和詧儿了。可是他们之间,又必是一场恶战。有时候,我真庆幸你没有看见……你知道吗?我时不时地想起他们,想起我们还年轻时是那样的无忧,而现在……我这里好痛……”她按着心口,脸上不知何时划过了泪水,“好痛……德施……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一日才离开的……你是不是因为不敢面对才选择离开的?”
昭佩为他寻找着理由。
她透过氤氲的水雾凝视那双月华般忧伤的眸子。他不愿看她那样炙热和伤痛的双瞳,不言不语,满身的哀愁伤痛:“都过去了。佩佩……人生还在继续。”
昭佩闻言,不知是喜是忧。
她不想再去思索了,看了他良久轻轻笑起来:“贞儿这个丫头一定是认出你了。”
萧统挑眉,浅笑道:“那时她还很小。”
昭佩颇带自得地回道:“我的贞儿从小就不凡。她一定还记得你。”像他这样的人,任凭是谁,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雨依旧不肯停歇地下着,他们静默了半晌,昭佩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你,我这一生……也再没什么遗憾了。”萧统抬眸定定望着她,没有很久之前那样带着怜惜和难言的情愫,只是一片清明。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心下一动,她柔柔开腔:“德施……我能再抱抱你吗?”
萧统但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