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修罗样。杨婵并不害怕,她捧着哪吒脸,问:“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不把阐截两教的事放在心上,我们到处走走……像你说的,这世上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没有去,根本不必牵扯其中。”
“我,就是因为逃避,所以害的师父做了这个牺牲的人。”
“可因果已经了结了!”
哪吒沉下来脸,吼道:“杨婵!”
杨婵一愣,听他冷声道:“你不是我,你不要以为看过我的心魔,就可以觉得非常了解我,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在我眼里,没有了结,就是没有了结。”
“可是!”杨婵拽着他的衣领,“你还打算怎么做?三霄已经死在天尊手下,你还要找谁去讨要这份恩仇?”
“我不打算报仇,”哪吒说,“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已是笼中困兽,难以从中解脱,”哪吒抱着杨婵,深深地埋在她的头发里,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打算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我只能顺着阐截的这份因果杀下去,杀到我眼前的囚笼湮灭,杀到我心中的仇恨消除,杀到我所有的悔恨和遗憾烟消云散。”
杨婵声音颤抖:“那你要杀到什么时候?”
“杀到……”哪吒在黑暗里抬起头,漆黑的眼中闪过猩红色的光芒,“截教在历史的洪流中消失殆尽。”
“我失去师父的痛,我所有无法挽回的遗憾、无法回应的思念,都得让他们千万倍替我弥补!”
杨婵救不了哪吒,他只能自救,而杀戮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救赎。
哪吒早就认识到,他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人,只不过太乙和杨婵瞎了眼将他误认为好人,他不是为拯救苍生而无辜牺牲的灵珠子,也不是为了断恩怨,自刎谢罪的李家三子。
他是灵珠子残缺的灵魂,是涿鹿杀孽的本身。
他因不属于他的罪孽而终身受困,难觅自由,于是,痛苦、徘徊、反抗、残忍,不容于世。
杨婵紧紧抱着他,眼中已经滚下了眼泪,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想,就如昊天和瑶姬一样,她是不是和哪吒也不是一路人呢?
不。
她立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瑶姬那么无奈、那么伟大,哪吒也没有昊天那么憎恨、那么扭曲。
他们尚年少,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一起经历,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一起抵达,还不到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步。
哪吒眼中的杀意因为杨婵的眼泪而暂时消弭,他搂住杨婵,低声说:“实在害怕的话,就和之前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等我将一切处理干净以后,我们就离开,去乾元山也好,去华山也好,去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会一直陪着我。”
“自由自在,无怨无悔,千千万万年。”
“哪吒,”杨婵紧紧地抱着他,“我跟你一起走吧。”
“什么?”
“去战场。”
“……”
“我很厉害,不会拖后腿,也不会受伤。”
“你去哪里做什么呢?”
“我……我想跟你一起,也想看看西岐城以外的世界,最重要的是,”杨婵松开怀抱,有关于先辈所有的恩怨一幕幕在杨婵的眼前浮现,她认真地看着哪吒,一字一句地说,
“你和世界与我有关。”
掩耳盗铃的日子结束了。
出征
是年秋分,西岐迎来了大丰收,成为中原大地唯一富饶而安宁的净土。
各地的诸侯蠢蠢欲动,帝辛东征刚刚归来,大商大动干戈正是疲软之时,是摧毁大商暴/政的好时机,他们暗地里给周氏写信,表达了反商之心,并向大周宣誓忠诚,很快的,围绕着大周形成了庞大的反商联盟。
姬发自立为王,号为武王,正式吹响了反商的号角。
他御驾亲征一路向东进发,国中一切事务全权交由幼弟姬旦打理,与此同时,姜子牙拜为国师,兼任大将军,倾大周之所有,统帅六十万兵马。
在此之外,阐教子弟也归由姜子牙统帅,作为先锋队各个击破大商险要关口上的仙人异士,杨婵一行人正在其中。
阐教的子弟走了大半,四象却被因过于年幼被留了下来,代由姬旦看顾,在她几番撒泼打滚也走不了后,她大发脾气,她拿出了在乾元山当霸王的威力在西岐城闹了个底儿朝天,然后被忍无可忍的哪吒暴揍一顿,哭爹喊娘。
杨婵哄了好久,直到城门大开,大军出城后才把四象放下。
她抱歉地跟四象摆了摆手,让她照顾好自己。
姬旦牵住了小小的哭哭啼啼的四象,揉了揉她的头,和她一起,目送着大军远行。
不过,四象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当杨婵和哪吒稍稍走远,不再回头以后,她挣开姬旦的手,一路跑向已经关闭城门的城墙上,在大人们的惊呼声中,站在最高的石墙上,双手做喇叭,大喊道:“娘!!!!”
“哪吒!!!!”
杨婵和哪吒骑着马立即转过头,看到了城墙上被风吹得飘荡不定的四象,他们都吓了一跳,哪吒当即要飞过去,把四象提溜下来,但靠谱的姬旦先他们一步,气喘吁吁地跑到城墙上把她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