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就没见着几个人了,仅有我俩的脚步声嗒嗒踢踢隐没到两旁的树影中。袁苑桉走在前面半步远, 白色的外套在夜色中呈现淡蓝色,若走到灯光下, 又被染成了淡桔色。
看着她晃动的发尾,我想, 这真是适合小情侣散步谈心的好地方。氛围这么安静, 夜色也美, 隻消牵个手就是浪漫。
想着些有的没的,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你走累了?”
“没啊,还好。”
“那为什么老是落在后面?”
“不认得路嘛。”
“跟着路灯走就行。”
“哦, 好。”
我赶上一步,与她并肩继续前行。
“不会晚点公园就关门了吧?”我说。
“不会, 24小时开放的。读书那会儿,天文小组的人就去上面观星。”
“你很清楚嘛。”
“有时我也会上去看看夜景, 待一会儿,心情会变好。”
“读书时?”
“不,工作后。”
“和朋友?”
“自己。”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你其它朋友。”
“我本来就没多少朋友。大学毕业后埋头工作,过几年回过神来,各散东西的旧友已变疏远。所谓新朋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工作往来。”
确实,她加班很多,七点半下班算早的,就算能早下班,也经常要在家里加班。
说到没朋友,我也是,可她刚刚说我以前不这样,这令我很在意。
“呀,难道我是第一个?你带来看夜景的朋友。”
她却笑了笑。
“其实你来这里的次数比我多多了。”
“诶?”
“学校就在山脚下,大部分运动社团都会到这里拉练——跑上去。周二周五,有时周末也有,以及寒暑假训练时。”
“那岂不是很热闹?”
“是的,社团间还互相较劲,吵吵闹闹的。”
“剑道部也是?”
“嗯,每周拉练。但我们比较弱,道服又重,跑跑停停是最慢的。等我们去到山顶,篮球队田径队都跑两三个来回了。”
“啊?两三个来回差得有点远吧……”
“是的,偶尔有些嘴碎的还会嘲笑我们,说我们是练spy的。”
“这太过分了吧!”
“气人的是,剑道部里还真有人做过这种事,带了相机拍影集……不然别人也不敢这么说。”
“即使如此也不能嘲笑人啊,不就跑得快一点嘛……”
袁苑桉看了我一眼。
“你那时刚加入,不忿气,还和篮球队的比赛来着。”
“我?还会不忿气?结果呢?”
“赢了啊。但大家都不相信,因为她们来到山顶时,篮球队的人都已经走了。你逞强过头累到躲起来吐的事也不让说。”
还跑到吐,真是有精神哦。
“那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勉强跟着跑上山顶了。怎么能让新生一个人单挑篮球队。”
“挺争强好胜的嘛,我俩。”
“也就那时年轻。”说这话时,袁苑桉嘴角带了些怀念的笑容。
也许那时也是快乐的吧。
她竟说以前的我开朗自信,竟还说我不服输——换作现在的我,大概绝没有那种心气。时隔多年,又来到曾经的地方,我想我已经完全变了,过去那个赵肆勉仅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可是我全都不记得了。无论是家里蹲的我,还是争强好胜的我,都无法知道当时的想法。”但,如果曾经的我值得怀念的话……我忽然想,“要不,我们现在跑一段?”
不等回答,我已碎步小跑起来。跑出几米回转身,倒着步看袁苑桉。如我所料,她的表情既惊讶又无奈。
“来吗?一小段。”我对她笑,模拟出一个想象中的过去的我。
再转身,便听到她的脚步跟在身后。
尽管只是慢跑,一路上坡上楼梯还是很累人,说到底还是缺乏锻炼身体太弱。所幸离山顶已不远,拐个弯就看到最高处的风雨亭。然而看到不等于抵达,等真跑到那儿,气都是喘的。
夜本是微凉,这一跑动出了点薄汗,反而觉得刚刚好。稍稍过了一阵袁苑桉才到达,看来她比我更缺乏锻炼。
看她踮着脚略显吃力地跑过来,我立马怪自己粗心——我穿的是平跟鞋,而她的鞋子,根本就不适合跑步啊!
“对不起,我没留意你穿的高跟鞋……”
她走近了停下来喘气,责怪地斜了我一眼。
我还申辩:“……你怎不说呢,说了就不跑了呀。”
“没什么,我习惯了。”
“抱歉,我只顾自己一时兴起……”
“不是指这个,是指鞋子。工作忙起来,穿再高的跟都得跑。”
“那,那你先坐着歇会儿,缓口气。”
环顾四周——走运,亭子边上有台自动售卖机。
买两瓶不同口味的茶饮,袁苑桉选了无糖的那瓶。看着她灌下两口,我才在旁边坐下。
“你有一点是始终没变的。”她说,“一有什么想法就马上付诸行动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