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甜了。
甜得有点发苦了。
老爷爷实在太过热情, 哪怕请过冰棒,也执意邀请三人以及工作人员们,把那一大盘水果吃完。
村民的淳朴令余林深心软, 他突然很想帮爷爷做点什么。
注意到老爷爷的“杂货铺”招牌摇摇欲坠,上面红字贴纸都掉了一半, 笔画都不完全,余林深提议, 帮爷爷写一幅招牌的字。
老爷爷乐呵呵地答应,包容地任年轻人折腾。
“但我这好像没有能用的东西……”
老爷爷不知道写字该用什么笔什么墨。
余林深却不挑,“有刷子吗?有油漆吗?”
“那肯定有。”老爷爷起身去找,“前几天刷猪圈门还剩了点呢!”
趁老爷爷找的工夫,三个年轻人摘了招牌, 把上面残余的贴纸撕掉。
原本打印体的痕迹还留在板上, 亟待新的笔迹将它覆盖。
老爷爷把油漆和刷子取来, 工具就已准备就绪。
这写字的条件, 不得不说,有点苛刻。
因为那刷子沾过油漆,没及时清理, 已经有点发硬,而油漆被开封过保存不当, 也有些结块。
余林深拿刷子沾了点油漆, 在手掌上试了试触感,便暗暗斟酌起来。
一旁的苏桥有些担心,“这能写吗?要是换我来,只让我把那打印体的痕迹填色, 我可能都填不好。”
“肯定填不好。”余林深说,“这刷子没法转弯, 细节填不满不说,大概率会溢出边框。”
“那怎么办?找新的道具?”苏桥问。
余林深摇头,“这里估计是找不到了。难是难了点,但用刷子也不是不能写。”
“啊?”
说罢,余林深重新拿刷子沾了油漆,果断地往招牌上写了“杂”字的第一笔。
因为刷头很硬,油漆也不似墨水润滑,想要让笔画均匀,需要克服更大的阻力。
但余林深似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落笔时毫无犹豫,写出的第一笔虽溢出边框,但足够均匀。
甚至哪怕用刷子写字,余林深露锋与藏锋的手笔,也没有遗忘。
一个“杂”字写完,不仅工整,令人清晰可辨,完成了功能性。
甚至由于狂野地超越边框,整个字显得张扬大气,带着村野原始的美感。
【这字!牛啊牛啊牛啊】
【我是文盲不会夸,我只会卧槽】
【只有我梦回我另一个老婆鱼书生的直播间吗?】
【等等,简昭阳给我另一个老婆实名打赏过,该不会我两个老婆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老爷爷的杂货铺,平时没这么多人围着。
此时一看有热闹,许多村民围了过来。
老爷爷对谁都乐呵呵地笑,村民也喜欢他。
老人家本来不识货,被村民们夸了字,说是捡了大便宜,这才真心欢喜起来。
被嘈杂的声音簇拥,余林深依旧不以物喜,丝毫未被影响。
他一手扶着板,另一手执笔书写,神情格外专注。
夏日林间的山风袭来,翻卷他的衣角,灌进他的衬衣里。
使人显得单薄欲碎,像是乘着风就要轻飘飘地飞走。
可其坚毅的神情,却又不容世间任意动摇,像是执着于使命的神明。
注视着余林深的简昭阳,没看到弹幕。
可他却和看不见的弹幕有了共鸣。
余林深写字的身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他在夏日感受到微凉的寒意,回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书法主播,鱼书生。
在简昭阳的认知中,每个身份,有其对应的职责。
余林深的身份是伴侣,这地位不容动摇,任何人不可取代。
但也仅此而已,余林深只需要成为伴侣而已。
至于同事、下属、朋友,甚至所谓知己,是其他人的身份。
拥有对应特质的人,才可以认领这些身份。
余林深没有展现出认领这些身份的特质。
所以,简昭阳从未想过让余林深成为伴侣以外的人。
让伴侣成为朋友甚至知己,是在强人所难。
成为伴侣就够了,凭什么要求伴侣还得理解自己?
世间鲜有知己,可“知己”的特质,在展现过相似商业思路的鱼书生身上呈现过。
这很难得,所以,简昭阳想过结识鱼书生,让对方拥有这个身份。
只不过阴差阳错遇到太多事,简昭阳耽搁了,后面也自然放弃了。
然而此时,面对眼前爱人书写的画面……
一个大胆的猜想进入简昭阳脑中——
假如,假如余林深就是鱼书生呢?
假如他的伴侣,恰好又同时是世间唯一理解他的知己呢?
这种设想,像是激活了简昭阳脑中的一部分区域。
那些脑沟此时活跃地跳动,沉睡的突触彼此连接。
简昭阳心脏狂跳。
他期待着这个假想被验证,又理智压抑着这个期待。
万一假想只是假想,他怕这种落差,会令自己对余林深失望。
余林深是无辜的。
凭什么无故承受自己的期待,又擅自承受自己的失望?
“好”——
不远处,传来村民们的喝彩声。
原来,余林深已将那三个字书写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