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
「一是他年纪小,他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少年人,狂妄一些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有才;二则是,他籍贯在关内道。」兰成道:「这两年,关内道趁着我们益州水患,从我们这儿抢走了不少好苗子。」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说到底,还是有人寒了他们的心,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的求学呢?」
兰成垂下通红的眼眸,压下心中的思绪道:「我们只是一群穷教书的,又能做什么呢?」
庄先生没说话。
「总之,」兰成压下所有的思绪,与他笑道:「他入选是光明正大的,你放心。」
庄先生就鬆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
兰成笑道:「我看你这弟子傲得很,你也教教他,让他进了府学低调些,可别惹了其他学生的不满和学官的不喜。」
庄先生淡笑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自傲,而是自信,这样挺不错的。」
兰成摇了摇头,「你呀,以前最是谦逊不过的,怎么也学了你那三个弟子的坏毛病?」
庄先生没说话。
兰成倒也不再劝,因为仔细地想一想,庄先生现在这样也不错。
庄先生很干脆的请他一起上甘香楼吃饭。
兰成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虽然卷子不是我取的,却是我筛选的,现在刚放榜,我们还是别吃饭喝酒了,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误会。」
他道:「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取人时放宽了条件,今年来考试的人特别的多,本来我们出的题目跟往年也不差什么,偏不知道哪儿来了个大人物,把最后两道大题给换了。」
兰成道:「这一换,我们倒是不用愁烦心该取哪个,不该取哪个了,但也打击了不少学子,白善的年纪是这其中最小的,之前落定名次的时候,便有学官质疑过,所以我们最近低调些吧。」
庄先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点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问,「听你的意思,有人的卷子比白善的还好,却被落下了?」
「那倒没有,虽然文无第一,各人看了见仁见智,但整体来看,后头落选的还真没人强得过他去,甚至在我看来,其实他的名次是可以稍前一些的,」兰成道:「可你也知道,府学考试不糊名,有些人情……」
庄先生一听便明白了,他挥了挥手道:「那就不必担心了,我家白善能力摆在那儿,怕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回到家里的庄先生还是特意把白善宝给叫到了书房,道:「府学是一个大学堂,里面的学生很多,背景也很复杂,与在为师这里上学不同,所以你得小心些知道吗?」
白善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派系之争,读书好和读书差的争斗之类的?」
庄先生眨眼,「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他还参与过呢,在和庄先生读书前,他是在自家的族学里上过近一年的学的,那会儿他什么没经历过?
庄先生估计也是想到了他以前的经历,他揉了揉额头道:「和那样的不一样。」
在他看来,几岁小娃娃的争斗和府学里的争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他道:「虽然我们在益州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但你进了府学也不要认怂,人一怂,胆气就弱,胆气弱,别人就会越发的想要欺负你。」
庄先生是切身感受过的,只可惜他年轻时不知这个道理,等他悟出这个道理时,他也来不及做改变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会儿教自个地弟子,「你现在就很好,但在府学里,也不要跟人起争执,更不许跟人打架。」
庄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道:「就算要打,也一定不能自己先动手,知道吗?」
白善宝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我知道,先动手的人错,也不能跟女孩子打。」
庄先生:「……你当天下的女子都是满宝吗?放心吧,在府学里是不会有女孩子和你打架的。」
作为在府学混过多年的学生,庄先生太知道府学的求学守则是什么了,更知道潜规则是什么。
当然,此时他并没有一股脑的教给弟子,而是只叮嘱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问题嘛,自然是出现了才好说。
而且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有些东西经历过,以后回忆起来才有意思。
一无所知的白善宝自觉从先生那里收穫了一堆叮嘱,感动得不行,转身就去找满宝和白二郎他们玩儿了。
两个小伙伴问起时,他便道:「我觉得府学是个龙潭虎穴呀,先生很担心我。」
白二郎道:「府学不就是读书的地方吗?总不会打架吧?你读书一向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学堂也是读书的地方,结果你还不是打架了?」
「你也打了,白善也打了。」
「所以学习的地方不会打架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个错句,」满宝道:「府学的学生这么多,要是打起来,恐怕会更厉害,所以二师弟,你去了府学,一定要快点儿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到时候打架可以一起。」
白善宝道:「实在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对,跑去找府学的先生,当着先生的面他们肯定不敢打架,」满宝道:「等出来以后,我们帮你。」
大吉听着他们的议论,默然无语,这还没进学呢就想着打架的事了,这可怎么得了?
白善宝能考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七里村的白家人。
所以大吉当天便出了一趟门,既是往回送信,也是将少爷写给老夫人的信给寄出去。
而满宝也找了订位回来的周四郎说话,「四哥,善宝考上了府学,那我就要留在益州跟着先生读书了。」
周四郎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了一下,首先问的就是,「那得花多少钱?这有出没进的,要回去问爹要钱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谁说我们没有进的?我们的农庄还在呢,等到夏收秋收就有钱了,倒是你,四哥,你在这儿赚不着钱啊。」
周四郎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也不是赚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