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长公主的遗体被运回京城之后,皇上便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上朝了。
保定府那边的战报每日都快马加鞭地传回京城,一点点揭露出来的实情也让文武百官越发瞠目结舌。
私自开采铁矿,私造兵器,还豢养着有近五千青壮的山匪……
这桩桩件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而这两个大毒瘤,居然就长在离京城这么近的保定府,简直想起来就让人后怕。
朝中的事如今都是陈瑜白在主持,每天将奏摺拿去给皇上过目。
而关于长公主和驸马的丧事,皇上隻交代了要按照最高规格来办,便都交给礼部去操办了。
如今保定府的剿匪已经结束,项元杰还在当地坐镇处理后续事项,但是战报和相关人证物证已经都被护送到京城了。
陈瑜白今日收到的便是之前江景辰在韩家书房里看到的东西。
木匣子里放着半块玉佩和一封已经泛黄的信。
他入宫面见皇上之后,先禀报了冀州大捷的好消息,五千余人的山匪被尽数剿灭的喜报。
「皇上,这里是项元杰项将军上的奏章,详细写明了此番剿匪的过程。在剿匪过程中,薛承薛小将军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居功至伟,非但发现了山匪的转移密道,还成功带兵歼灭过半的山匪。
项将军在奏章中为薛承请功,只不过如今他尚未恢復身份,这份功劳,便只能先攒着,等以后一起论功行赏了。」
皇上接过奏章细细看起来,对他来说,项元杰这种平铺直叙的战事彙报,比那些文臣呈上来的花团锦簇的文章好看多了,简直像是在看话本故事一样。
尤其是看到薛壮凭直觉便请命带兵去了北山矿,并且成功劫杀山匪上千人,还将山匪困在了山中无法脱身,让他恨不得拍案叫好。
「薛小将军果然是难得的一员猛将,年少有为,难怪当年父皇也对其讚许有加。薛家果真是人才辈出,隻一个小辈便有这样的本事,若是薛家没有出事,朕如今又怎会缺乏人才?」
这话陈瑜白就不方便接了,皇上说几句也就罢了,自己身为臣子,却是不该妄议的。
「皇上,这里是从保定府送过来的,赵熹太子的旧物。」
其实说起赵熹太子,皇上并没有什么印象,也只是隐约对当年那桩旧案有所耳闻。
毕竟赵熹太子乃是先帝的嫡亲皇兄,当初死得又十分蹊跷,还一直都未破案。
所以等先帝登基之后,根本就没人敢把这件事儿拿到檯面上来说。
只有个别老臣私下对赵熹太子之死深深地惋惜,当年若是不出这件事,以赵熹太子之才,大齐怕是能进入建国以来的第二个兴盛时期。
先帝资质平平,在位期间也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好在还算是能够听得进忠臣进言。
但是年纪大了之后反倒晚节不保,听信谗言、猜疑忠臣,甚至亲手酿成了好几桩满门抄斩的惨案。
这也让许多臣下格外寒心,先帝驾崩之前,光是告病还乡的老臣和将军便不下十人。
这其中有一位老臣焦豫,当年先帝在时便已经是两朝元老,当世大儒。
焦豫对先帝太过失望,告老还乡而去。
他回乡后开了一间私塾,在家带着一群乡下的孩童读书习字。
今上登基之后,陈瑜白一直想要再请这位大儒回京担任帝师,但是接连几次登门,都被焦豫婉拒。
如今得到这两份东西,陈瑜白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再去试一试。
「陈大人觉得此事真的可行么?」皇上对此还有些怀疑。
陈瑜白道:「焦大人当年还只是一名年轻书生,就被赵熹太子从济南直接带到了京城,在当年秋闱过后的赏花宴上,以一篇菊赋借花抒志,可谓是字字珠玑,名动京城。
焦大人一直感念赵熹太子当年的提携之恩,也一直以太子门人自居,赵熹太子案发生之后,焦大人深受打击,缠绵病榻足有三年之久。
臣以为,如今有了当年赵熹太子案的相关证物出现,焦大人得知后一定按捺不住,肯定是要回京的。」
皇上闻言却并未面露喜色,反倒嘆了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焦大人说不定早已将那桩旧事深埋心底了,如今却又要活生生将其挖出来,该是如何饿得锥心之痛?焦老如今已年逾七旬,着实叫朕于心不忍啊!」
陈瑜白却道:「皇上,臣以心换心,换位而思,觉得能够亲眼得见案子告破,想必该是宽慰和释怀更多过于伤痛的,也算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告慰赵熹太子的在天之灵。」
「陈大人此言有理,是朕想岔了。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给陈大人去办吧!」
皇上知道自己距离一个合格的皇上还有很大的差距。
他虽然只是阴错阳差地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但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他都跟那些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皇子们差距甚大。
登基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是夜夜挑灯读书,早朝也是一次都不敢错过。
虽然有陈瑜白在旁帮衬,但皇上却还是坚持每日亲自批阅奏摺,生怕自己太过懈怠。
如今登基一年多的时间,不敢说有多大的进步,但是至少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肯定和认可。
正事说完之后,陈瑜白试探地问:「皇上,明日是长公主和驸马爷出殡,您看……」
「朕病重无法起身,不能亲自去送皇姐最后一程,也是十分难过啊。」
陈瑜白立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是连做戏都懒得去做的意思了。
虽说这样着实有些太任性了,但是想到皇上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一片真心地对待长公主,最后却发现自己是只在被人耍着玩,对方非但没有把他当做弟弟,反倒还处心积虑地想要把他拉下皇位。
对于皇上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面对这样的背叛,还能够让礼部按照最高规格安葬,已经是十分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再想到他这一年多以来的辛苦和成长,陈瑜白便也没有再行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