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正月,一队商队正沿着山脚下的官道往保定府的方向行进。
众人购了一批货,正月初十从保定府出发去京城,处理掉了货物后,又一路往前去了直沽港口。
刚巧遇到一艘从西洋回来的商船,用卖货的钱入手了几个精巧的座钟和怀錶。
这可都是西洋运回来的稀罕物,在港口买还算便宜,运回保定府卖给那些个有钱人,最少也得翻个三倍。
若是运气好碰上不差钱儿的,足足能翻上四五倍的价钱。
因此众人回程的路上心情都十分不错,盘算着这一趟下来,每个人少说也能分上十几两银子。
大家甩着鞭子赶着马车,还有人惬意地哼着歌,
走着走着一个拐弯,打头的马车刚拐过去,就猛地勒住了缰绳。
他面色发白地看着路当中站着的几个彪形壮汉,抱拳行礼,声音颤抖地问:「敢问几位英雄……」
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黑脸汉子抽出腰间长刀扬声道:「少他娘的废话,都乖乖地下车,双手抱头蹲到那边去,别他娘的给你爷爷找麻烦!」
商队的大把头闻言,一骨碌翻身下了马车,双股战战,声音颤抖地说:「大家千万别衝动,钱财都是身外物,命只有一条,大家赶紧下车,快按照这位好汉说的做。」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黑脸汉子哈哈大笑,一摆手,身后的人顿时上前,将下车的众人挨个儿地搜身,什么马鞭、匕首、小刀……全都被搜出来装在一个布袋子里拿走。
商队众人全都双手抱头,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谁要是乱动,就会被人从后面踹上一脚。
商队的头儿跪在地上拚命磕头道:「诸位爷爷祖宗,我们一个个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出来跑路也是为了赚个辛苦钱养家糊口,钱财东西您都拿走,只要给小的们留条贱命便是。小的发誓,回去之后绝不报官,不然让我肠穿肚烂、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黑脸汉子闻言嗤笑一声道:「放心吧,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道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爷爷我就保证隻截货不杀人。至于报官,爱报你就去报,看官府能奈我何!」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土匪们就已经将货物和银两搜刮一空。
黑脸汉子打开一隻箱子,看到里面精美的座钟,高兴的不行,道:「看来消息不假,果然是好货啊!」
他开箱看货的工夫,其他人已经将车上的马都卸下来了,一种匪徒带着货物和银两,骑着马顺着山路就离开了。
商队众人好像被吓坏了似的,等匪徒走了好久才逐渐一个个地起身。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干瘦男人瞅瞅四周无人,凑近刚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头道:「头儿,怎样,我就说,我那天在酒馆儿里的表现绝对完美,怎么样,上钩了吧!」
「行了,小心那些人还盯着呢,别得意忘形。」
于是一群人都哭丧着脸,收拾了车厢里剩下的一些衣裳和吃食带在身上,然后才满口抱怨着命不好、运气不好什么的离开了。
为了把戏演到最后,众人硬生生一路走回了保定府,然后才四散离开。
薛壮得到车队把头的报信,当即一拍手道:「好,叫人盯紧了各处,看他们走什么渠道销赃。」
薛壮之所以选用座钟和怀錶这种西洋商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东西里头都是精密的零件,大齐还没有这样的製作技术,甚至连维修都要去找洋人来修。
这类货物,想要销赃最多只能换个外壳,芯子里头是动不得的,所以不会担心裏面做的记号会被发现或是抹去。
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第二天,其中的两个座钟便出现在了华氏陪嫁的商铺中。
华氏还特意派人上门,送了一隻怀錶给夏月初,说她总在后厨忙活,有个怀錶看时间方便。
待韩家的人走了之后,薛壮将怀錶后盖取下来,果然在里面一个隐蔽处发现了之前找人錾刻上去的印记。
「周逸秋果然与冀州的匪患有关,头天抢到的东西,第二天就能出现在铺子里,华氏还可以直接拿来送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业合作关係,完全就像是周家的一部分一样。」薛壮立刻写了一封密信送入京城,又派人去给魏国涛送信儿。
「这样的证据足够给周逸秋定罪么?」夏月初疑惑地问,这些都是间接证据,虽说是嫌疑极大,但若要定罪,恐怕力度还是不够的吧?
「定什么罪?」薛壮却奇怪地反问道,「他谋反已经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了,还需要什么其他铁证?」
夏月初一拍脑门,知道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前世是法治社会,自然是一切以证据为准,这种力度的间接证据,只要找个好一点的律师,周家便可以完美地把自己择出来。
但是如今这里是封建社会,中央集权,若不是为了不惊动庆王这条大鱼,周逸秋和韩振江这会儿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活着,估计末七都过完了。
「之前几次剿匪都没能成功,估计周家在官府应该有人吧?」
「何止是官府,庆王在朝堂上也还有残余的势力,周逸秋既然投奔了他,他自然也要帮着传递消息。」
薛壮回想着年后京中传来的密报中写,仅年前到年后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报了官的劫案就有上百起,那些胆小怕事根本没报官的只会更多。
冀州的匪患,也是时候彻底清一清了!
但是该如何发难,由谁领兵,如何绕过庆王的爪牙,这一个个难题摆在眼前,哪一个都足够叫人头疼。
薛壮寻思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扭头见夏月初已经困得熬不住,直接歪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伸手把人塞进被窝里,自己探身吹灭了油灯,也跟着钻了进去。
这种事儿还是等陈大人的回信来了再头疼吧,这会儿搂着媳妇儿睡觉才是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