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出去了一会儿之后,一脸气愤地回来,但是看着屋子里这么多客人,又不好当众说些什么。
方氏看出她的为难,便起身道:「我有些倦了,着实对不住,让婧月陪着你们聊天,我上后头去歇会儿。」
众人都看出了方氏的面色不好,自然不会反对。
来到后院的东隔间,方氏靠在软榻上之后才问:「怎么了,说吧!」
丫鬟十分气愤地说:「夫人,上膳堂的东家娘子真是欺人太甚,奴婢去送银票,结果那个夏娘子居然说,上膳堂以后不做周家人的生意,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周家在保定府,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待遇,我看他们真是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方氏心里自然明白是什么缘故,不免对这个夏娘子颇有几分佩服,毕竟能为了店里的掌柜出头对抗周家,光是这份胆量和心意就已经难能可贵。
丫鬟还在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
方氏挥手打断她的话道:「行了,别抱怨了,去请夏娘子过来,我亲自与她说。」
丫鬟再次寻到后厨去的时候,夏月初正在做最后一道压轴菜。
听说周夫人想见自己,她手里还在不断地翻动着锅铲道:「等我做完菜就过去。」
丫鬟气哼哼地在后厨门口等着,心道这个夏娘子架子还真大,不就是个厨子嘛!
不、不就是个做菜做得好吃的厨子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好像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后厨里传来的阵阵香味,都快把她馋死了。
丫鬟将嘴里瞬间积蓄的口水吞下去,但是没多久又蓄了满口。
在这里等人真是太煎熬了。
好不容易等夏月初做好了最后一道菜,结下围裙跟着丫鬟去了天字型大小院,直奔后院去见方氏。
方氏正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听到丫鬟的通传才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二十齣头的小娘子挑开门帘进屋。
她上身穿着一件利落的窄袖素色袄子,下穿一条撒花的棉裙,髮髻上隻插戴了一支银簪,再无别的装饰,连耳朵上都什么也没戴。
虽然生得不似姜瑞禾那样第一眼就令人惊艷,但是眉眼间气势摄人,而且五官十分耐看。
方氏坐直了身子道:「今日的菜很好吃,辛苦夏娘子了,还要劳烦你过来一趟,快请坐吧。」
对方虽说是周家的当家主母,但其实也是平民身份,所以夏月初也没有客气,微微颔首谢过便在软塌对面坐下了。
方氏挥退了丫鬟才道:「夏娘子,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
夏月初不等她说完便摇头道:「那件事责任并不在夫人身上,即便是要道歉,也不该由夫人来道歉。」
方氏很少遇到这样说话直来直去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她苦笑了一下,干脆直接表明来意:「实不相瞒,我家女儿现在有孕在身,之前一直食欲不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我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今天来你家店里吃饭,没想到竟让她胃口大开,所以我才想从店里订三餐,让她吃得顺心一点。
希望夏娘子能够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能够通融一下。」
夏月初听了这话,沉吟半晌,才嘆了口气道:「周夫人爱女心切,但是我身为上膳堂的东家,若是连自家的掌柜都无法庇护,今后又如何服众?」
不等方氏插言,夏月初又继续道:「不过夫人一片拳拳之心令人动容,我也同样身为女人,虽说尚未为人母,却也可以理解孕育生命之苦。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订餐的事儿我应下来,但是对外一切都要由孟家出面,周家不可插手,不知周夫人意下如何?」
方氏本来都做好了夏月初会断然拒绝的准备了,毕竟周逸秋做的那种事,着实是太噁心人。
上膳堂背后有人,又不是任人欺凌的无名之辈,对上周家也不会打怵。
但是没想到夏月初竟然这样识变通,能体谅女人怀胎之苦,所以对她的观感更好了几分,连声道:「这个自然没问题,只要婧月能吃得舒坦,谁家花钱买还不都是一样。再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本来就是孟家的人了。」
「既然不是周家人,那我自然没有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夏月初说罢,跟方氏相视一笑,两个人之间倒像是有了些什么默契一般。
临走之前,孟怀鲁听说周婧月今天吃了许多,竟然都有点儿撑着了,惊讶的不行,再一问说是最爱吃那道浇汁鲜虾球,便忙不迭地去找封七,说想要买几瓶酱汁回去。
封七那边早有准备,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道:「香醋汁,五两银子一瓶,不知客人想要几瓶。」
众人本来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听到这价钱回头一看,全都忍不住怎舌,这么点儿一瓶香醋汁,撑死了也拌不出十盘菜来,居然就要五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
方氏在后头站着没有作声,想看看女婿会是什么态度。
孟家虽然没有周家那样厚的家底儿,但是家里的绸缎庄、成衣铺生意也一直都很是红火,如今妻子怀孕吃不下东西,早就把全家上下都愁死了,只要能让她吃得香睡得好,别说是五两银子,五十两也要买。
所以孟怀鲁一挥手道:「先来十瓶,吃没了再来买!」
方氏在后头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上前道:「怀鲁,一次不用买太多了,有身子的人口味变化得快,说不准吃了几天就吃腻了,先买两瓶就是了。我已经跟夏娘子说好,以后婧月的一日三餐都由上善坊送过去,不能总可着一样儿吃。」
「还是岳母大人想得周到,您瞧我这个笨脑子,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孟怀鲁闻言大喜,连声跟方氏道谢,然后急忙打发小厮去给封七放下一张银票,老孟家又不是养不起媳妇,说什么也不能让妻子娘家出这份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