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观察下来,姚沐儿发现镇上包子与肉饼摊子最多,其次是馄饨、面条。
这些吃食面向普通百姓,不仅量大管饱,且价格低廉,对他们来说花个七八文便能吃顿饱饭,可比在家开火划算得多,毕竟镇上连柴都要花银钱买,家里没水井的,每日还要向水郎买水,一天下来不算米面油盐,光薪水就要花上好几文。
姚沐儿蹙眉深思,接连几次差点撞到人都没注意,等他回过神,方才察觉自己被身旁汉子牵了一路。
他面上一热,动了动手指想抽离开,不想夫君握得更紧了。
沈季青道:“街上人多,当心被冲散。”
“哦。”
姚沐儿悄悄瞄了眼自家夫君,意外发现汉子冷硬的面孔,变得柔和许多,没有刀疤的另外半张侧脸,俊朗流畅,瞧着比姚玉珠话本子上的汉子,还要好看几分。
“在看什么?”
姚沐儿慌忙移开视线,言语支吾:“没、没看什么。”
沈季青看着夫郎红透的耳尖没有戳穿,“逛了这么久,可有眉目?”
姚沐儿点头,“咱们本钱太少,做不了东街与南街的生意,西街与北街面食摊子过多,若是跟他们做一样的,只怕也赚不到几个银钱。”
“夫郎有何想法?”
路过猪肉摊,姚沐儿驻足道:“现下若是有一家面食摊买包子送热汤,而另一家只有包子可买,夫君会选哪个?”
沈季青想都未想,答道:“自然前者。”
姚沐儿弯起眼睛,“我方才仔细留意过,吃面条的没有买包子跟饼的人多,因为后者能带去别处吃,而面条只能在摊位或铺子里,镇上大部分百姓早出晚归要做工,到摊位吃面的只占少数,尽管有碗热汤喝,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可带走的吃食。”
沈季青听明白了,“夫郎想做可外带的面食生意?”
姚沐儿看向汉子,有些忐忑地问:“夫君觉得可行吗?”
岭水镇只有部分酒楼做外送生意,小食摊是没有的,为了能竞争过别家,只能别出心裁也做外送,让食客注意到自家食摊,便算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沈季青认真思索片刻后,道:“可行。”
姚沐儿闻言,脸上绽放出更大笑容。
“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外送,陶碗不易携带,陶罐成本太大。”说着略一蹙眉,“若是有竹子就好了。”
“张猎户家有片竹林,可以找他买。”
姚沐儿眸子一亮,“太好了!”
张叔
从岭水镇离开,夫夫二人直奔张猎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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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啊,给你阿叔把药端进去。”
“来了,阿么。”
杨山在院里劈柴,六岁的小汉子,吃力地挥着厚重的柴刀,听见阿么叫自己,抹掉脑门上的汗珠,跑进灶房端起药碗。
“当心点,别烫着。”
“哎。”
东屋里,没了一条手臂的张猎户,一脸颓唐之色地靠坐在床头。
“阿叔,该喝药了。”
张猎户动作僵硬地扭过头,苍白着脸色道:“小山,跟你阿么回家去吧,阿叔自己能行。”
杨山愣住,“阿叔,您不要小山了吗?”
他是张阿叔从后山捡来的,阿叔不会照顾奶娃娃,就把他交给了阿么照顾,阿么跟阿叔对他来说就是亲阿么、亲阿爹。可是自从阿叔被大虫咬掉一条手臂,已经好几天没跟他和阿么说过话了,今天可算开了口,却是要赶自己走。
“阿叔,您别不要小山,小山长大了还要给阿叔阿么养老呢。”小汉子端着药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从小养大的娃娃哭成这样,张猎户咋可能不心疼,可没法子,当猎户的失去手臂怎么握弓箭,往后他就是啥也不会,还要靠人养着的废物,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干净,也省得拖累旁人。
张猎户怕自个儿心软,扭过头不敢再瞧,任凭杨山怎么哭,打定主意不愿做个废人,拖累最后的亲人。
“全小子想开点,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杨云拄着拐杖进屋,摸着小孙子的脑袋,叹道,“我老了,小山往后还得指望着你照看,你才不过四十,总不好走在我这个老么子前头。”
张全被村里人称为老猎户,并不是因为年纪大,而是从小跟师傅学习打猎,是个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老猎手,如今丢了条手臂不能再进山打猎,遭受不住打击没了活下去的念头,而杨云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心底有了一丝触动。
“可我活着就是个累赘,倒不如死了好。”张全用力拍着胸膛,嘶吼道,“这条命全靠汤药吊着,就算治得好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连锄头都握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指望?靠一个六岁的娃娃养,还不如让我去死!”
杨山被吓到,陶碗啪的一声摔碎在地,随即咧开嘴巴,嚎啕大哭。
“我不要爹死,小山只有爹和阿么两个亲人,不要你们死呜呜呜……”
张全眼瞳一颤,“你、你叫我什么?”
杨山只有六岁大,这会儿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扑到床上搂着张全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这孩子心里你就是他亲爹,就当是为了小山,努力活下去吧。”杨云擦着眼泪说,“握不了锄头就去干别的,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种地一种活法,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可就啥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