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捂出汗来。”
纪连齐转身从作训包里摸索一通，翻出了自己的军用水壶，再把董明的水壶一块拿上，就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他找了个确保安全的地方生起了火，把两个水壶里剩下的半壶水给烧开了。
起来的时候，迷彩裤上爬满了虫子。
他清理干净后，才进的帐篷。
回来后，纪连齐动作迅速地解开董明的衣服，用开水打湿布巾，和万国友开始在董伟的身上开始反复擦拭着。
待擦完后，再次给他盖上衣服。
纪连齐怕这样还不够足以让他捂出汗，又将自己的睡袋盖到了董明的身上，自己则是一夜没睡。
到了凌晨四点半，天还黑蒙蒙的，就开始有人挨个帐篷地喊人。
纪连齐一探董明的额头，确保他退烧，才把他和万国友叫醒。
时间就是生命，大战前夕，战士都没怎么敢睡，听到动静就立马起身收拾行了。
短短几分钟，战士们就已经整装待发，开始往敌人所在的阵地前行。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终于远远见到零星几个敌人。
待一切部署完毕后，先遣突击队和后方力量的战士均开始按照命令行事。
“今天务必拿下胜利！夺回高地，捍卫国家尊严！”
他们今天的目标是拿下被南越猴子占领的高地，扭转局势。
先遣队开始往前突，两军陷入交战。
作为后方力量的纪连齐，在掩体中密切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不禁深深地皱了眉头。
不多时，南越猴子的炮火乱放，顿时从山顶的四面八方袭来——
一颗炮弹打到贺朋最近几米处，一名战士不幸被打中，鲜血直流。
“蒙毅！”
贺朋嘶吼一声，跑过去颤抖着双手拦起蒙毅：“我我帮你止血。”
蒙毅眼神涣散地看着自己只剩下的半条腿，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活不了了。你快帮、帮其他人。”
“支援突、突击队。”
说完，蒙毅往一旁缓缓倒下了。
贺朋心痛不已，折回自己的掩体，强忍着悲痛继续作战。
这时，又来了一波炮弹。
“他娘的！这该死的猴子疯了吧！”朱刚大声唾骂。
而突击队早已冲锋在前，董明看着身旁倒下的战友黄有福，险些崩溃了。
“有福，你怎么样？你再坚持坚持，等我们把高地躲回就送你去医院！”他带着哭腔嘶吼道。
“董明，你别管我了。”黄有福一边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腹部，气若游丝：“你们一定要把高地夺回。”
董明目光来到黄有福的腹部，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看着目光涣散、渐渐闭上眼睛的黄有福，他用手掬了两捧泥土，盖在他的鲜血流个不停的腹部。
随后迅速起身，朝马有福敬了个礼。
“对不起！我要走了，有福！”
拿起枪，董明含着泪继续跟上前方的突击队员。
而后方，在一波又一波的炮火打击后，贺朋眼睁睁看着纪连齐所在的掩体处燃烧了起来，先是愣住，接着红着眼眶嘶吼起来：“纪连齐！你他娘的快跑啊！”
正月初六的清晨，纪兴国接到一个沉重的电话。
王秋红尖叫一声，瞬间失控了：“纪兴国，都怪你，都怪你!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的儿子去参军？”
“这下你满意了吗？你高兴了吗？”
叶莺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尖叫声吵醒。
纪连齐不在，她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故而早已买了今天回辽市的车票，准备回老家，下午就出发。
她的行李甚至已经收拾好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声，叶莺心中迅速闪过不祥的预感。
大过年的哭什么，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儿，一个不好的念头的闪过脑海。
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
走出房间一看，发现王秋红此刻正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而纪兴国虽不像王秋红那般反应激烈，但眼中却已满是泪花！
看见此情此景，叶莺心里的不祥预感放大，连腿都开始发软颤抖了。
“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叶莺步履艰难地走向纪兴国。
纪兴国红着眼眶，看着叶莺，好久才组织好语言：“连齐他没了。”
“他牺牲在了边境。”
听见这个答案，叶莺心口猛地一颤，身体也跟着剧烈颤动。
他没了？
纪连齐他牺牲了？
怎么会呢？他明明那么强，还是个大猛男，怎么会牺牲呢？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她不相信！
“会不会是哪里出问题了？是什么单位来通知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叶莺的呼吸急促起来。
“要不我们再确认一遍吧？一定不可能的”
纪兴国虽然心里很悲伤，却十分清醒，他看着叶莺自欺欺人的模样，摇了摇头：
“叶莺，接受这个现实吧。”
把人认一认，把他带回家
“已经有两个单位来电通知过了。”
终于，叶莺身体一软，坐到了地上。
耳朵里，充斥着王秋红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而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天晚上他们俩一起深夜里看烟花的画面，仿佛还在昨天。
好端端的，怎么出趟任务，人就没了呢？
“纪兴国，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啊！”王秋红趴在桌上一边哭，一边猛敲打着桌面。
“连齐的牺牲，跟你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你当年执意要他参军，他也不会有今天！我王秋红宁愿儿子哪怕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只要好好待在身边就行，可你呢都怪你，呜呜呜呜”
撕心裂肺地嘶吼完，许是因为伤心过度，王秋红两眼一黑，晕倒了。
“秋红！”
纪兴国唤了几声，王秋红依旧是没有反应，他便请叶莺帮忙把人给弄到床上休息。
叶莺把王秋红扶到床上，掐了几下她的人中，她就缓缓睁开眼了。
王秋红一睁开眼，就想到自己儿子牺牲了的事情，又晕了过去。
“这怎么又晕过去了！”纪兴国着急得很。
叶莺无奈地摇头，“应该是伤心过度，气血上涌导致她这样。”
纪兴国把目光从王秋红身上转向叶莺。
“叶莺，有一件事，恐怕要麻烦你了。”
“什么事？”叶莺下意识皱眉。
纪兴国眼底再度泛起泪光：“你看我，长年累月都坐在轮椅上，哪也去不了。”
“秋红她如今也成了模样！”
“恐怕、恐怕还是要你帮忙跑一趟去、去把人认一认。把他带回家。”
说到最后，纪兴国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前面伪装出来的坚强早已消失不见。
把人认一认
把他带回家。
听着这些字眼，叶莺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忽然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明明是几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怎么此刻连在一起，让人听着这么难过呢？
“可以吗？”纪兴国再次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