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寂之后,女眷们不绝的尖叫声,响彻整条街道,盖住了丧乐敲钟。
一个浑身是血、双目通红的人,忽然从旁边的小门,癫狂一般奔来灵堂上,手上拿着一把全是血的尖刀,曳地的袍衫拖出蜿蜒的血痕。
浑若无人地噗通一声,跪在了那个松木棺前。
在场的众人不明所以,却都惊惧,下意识地纷纷往后退,各个睁大了眼。
郭华音在十几个女眷中,正关怀几句失去女儿、哭泣不停的姚夫人。
惊变突生,也不住讶然,怕得赶紧往立柱后退让。
与此同时,从各处追奔来的小厮和丫鬟,或多或少地手上染血,皆惶恐地望着那个沉默流泪、跪地的人。
大爷死了。
老爷死了。
老夫人死了。
遽然,不知谁嘶喊一声。
“府中死人了!!!”
后载,神瑞年间最为惨烈的案件,于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秦令筠的府宅。
名为秦家灭门案,于神瑞二十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傍晚酉时,一炷香之内发生。
犯人在三司各部的堂官司官面前,张然逞凶。
又是谁的怒喊。
“给本官把人拿下!”
“三爷。”
禀报完秦府死人的事后,亲卫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正缓慢透出渗人的笑,踟躇地叫了声。
在惶惶地不安中,仿若劫后余生。
简直不可置信,原来重生后的异变,还会发生在这种地方。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重生的事了。
在他都要去杀了那两个人的时候。
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身负前尘的人。
她不会再有机会得知。
卫陵如何都掩饰不住笑意,强烈地似乎要从胸腔喷薄而出,甚至感到身体在抽搐,转目望见还未离去的人。
“还有事说?”
亲卫低头道:“许大人那边,我们已派出人,传回消息……”
不等话说完,但听到问:“人死了?”
亲卫的头再低些,回道:“并未,但人受了重伤,现今昏迷。”
又一次办事不利。
“可惜。”
他唇边的笑敛淡,不由叹气。
她的猫(增剧情)
许执走出刑部牢狱时, 仍然在想秦令筠的那些话,是否可信。
倘若皇帝早就得知日日吞服的丹药,其实是用活人投入丹炉炼成, 仍旧以丹养身,修长生之道。
更甚至那位颇受器重的老道秦宗云,其实是受到皇帝的暗下指使,才会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那么, 他现今手握的这些证据,又有什么用?
到时即便查到潭龙观, 也会被皇帝记住, 小则贬官,大则丢命。
最初, 是因与卫陵的商议, 才会接下这个差事。
当时以为这样一桩大案摆在自己的面前,且所有证据,也不费吹灰之力地,全部被卫陵告知。
倘若最后事成,对他此后的仕途晋升,将会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他能比常人少走许多的路。
尽管在京察期间,他的老师卢冰壶信守承诺, 已把云州府清吏司郎中的官职给他。
兴许在郎中的位置上熬个几年,做出些政绩, 便能往上继续升任。
但现在,有一条更捷径的升官道路, 他没有道理放弃。
却原来也是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
原以为在整件事中,最危险的莫过于身在三法司督察院的秦令筠, 方便获知案件进展,也知人事调动,可以轻而易举地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探查潭龙观的他除去。
但其实,想要他命的人,却是卫陵。
卫陵曾言,不会帮他太多。
刚开始,他以为是卫陵不想暴露自己,暴露卫家。
而令皇帝震怒,愈发忌惮太子党。
所以才让他揭露真相。
毕竟从前关系尚好的秦家和卫家决裂关系,皇帝这两年又重用秦令筠,罢免贬官了几个太子党的官员。
卫家想要除掉秦令筠,也是合乎情理的。
甚至背后还有太子的意思。
如今皇帝的身体不虞,从卢冰壶处可以窥探一二,他不得不跟着开始打算:若是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届时他该身处怎样的位置。
至于被皇帝喜爱的六皇子,即便没有镇国公府卫家,内阁和多数文官,也绝不会同意其为下一任帝王。
……
但当前,他的这些所有思量,全败于自己的贪求。
卫陵得知了他对柳姑娘的心思。
思绪翻转间,许执看向前方宽敞的长道,沿路两排樟树,高耸地挺立百年。
严寒正月中,依然繁盛碧绿,一股冷冽的清香吹至鼻前。
他深吸了一口,缓解着片刻前,在狱中,置身浓烈血腥中的不适。
这两个月,人口失踪案频发,有部分是秦令筠用以遮掩真实目的。
几番波折,与京兆府共同抓住了几个犯人,自然要审问。
尽管他知晓实情,还是要去审。
自昨日傍晚的对话之后,他彻夜待在刑部,一直到一炷香前出来,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把与秦令筠的对话,告诉卫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