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孔采芙在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卫度的心情愈加舒畅,擦过手脸,坐下吃饭,听闻她要往秦家去送礼祭拜。
叹息一声,不知当初与秦令筠的同窗之谊,如何走到这步。
“那你明日去一趟吧。”
郭华音给他添菜,轻声应道:“是。”
翌日,郭华音带着婆母给的管事婆子,并三个丫鬟,出了公府的侧门。
坐着装有礼品的马车,于颠簸中,前往秦府。
抵达府邸时,门前屋檐下挂着一对白灯笼,与记名的秦家管事递礼后,她带着人走了进去。
一路穿行,满目都是白色。
残雪未融,又添惨淡荒凉的死气,丧乐低绵地唱着。
却在漫无边际的白里,抬头间,她眺望到一抹堪称艳色的红。
是一座绣楼的尖顶。
郭华音有所耳闻那座绣楼,还是听她那个专作戏曲的父亲讲起。
很多年前,秦家那位美貌绝世的小姐,欲与梨园前途最好的戏子私奔,但不知何故,最后戏子坠崖而亡。
那位秦小姐也被哥哥:当年风流满京的秦家长子,现今清心入道的老道带回家中,锁了起来,后来也死了。
死了大抵二十七年。
秦宗云站在被风吹皱的湖水边,望着那棵光秃的大树下,一年比一年黯淡的绣楼。
门窗上的朱砂符纸,业已被去年的风雨吹淋得斑驳。
“等会你们把带来的符,拿到这儿再加贴一遍。”
这句话,是对身边的两个小童说的。
他那个儿媳妇,在这里“落水”而亡。
破坏了此处的风水。
拂尘一甩,搁在深蓝的道袍上,秦宗云往自己的院落走去,问道:“那桩事,有没有查出是谁?”
秦令筠跟在他身侧,道:“我心里有数。”
“是谁?”
“等我查明清楚,再和爹说。”
秦宗云便不再问。
他这个儿子,最是谨慎,等有了结果,自然会告知他。
他也放心把那些事交给他。
听到长子问:“不知爹怎么会有空回来?”
倘若是为了姚佩君的丧事,秦宗云绝不会回一次家。
他的语调低了低,道:“近些日,陛下的身体益发不好,昨日派人让我回京献丹,顺道过来看看罢了,等一会就要离去。”
父子两个正在说话,忽见有人从一处层峦山石背后跑远,苔绿的身影,似是一阵春风,散在寒冬中。
秦宗云眯眼,瞧出是照秀。
想了想,问起身边人:“接下来,你要拿你的儿子怎么办?”
秦令筠远眺偷听到他们说话的孩子,不以为意。
一个蠢钝的人,能懂得了什么。
“等这场丧事结束,再说吧。”
他的视线瞥向他老神在在的父亲,暗下讽笑,那个儿子,也不知是谁的种。
待卫家如前世倒塌,柳曦珠再落到他的手中。
他亲生孩子的母亲,会是柳曦珠。
书房内。
“你确信当年的先夫人,生下的那个女儿是被扔进晖和寺的莲花池?”
甫一送秦宗云暂时去歇息,要回转灵堂去待客,却是随从来报,道当年的接生嬷嬷带回来了。
赶了将近一个月的马车,终于把人带回京城。
叫把人带至书房,又脚步快速地赶到。
秦令筠看着眼前八十多岁,穿身深蓝棉衣,满头白发、佝偻着腰的矮小老妪,沉声问道:“倘若你说的是假话,本官定饶不了你!”
老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嗵”的一声磕头,没剩几颗牙的嘴巴,颤颤巍巍地嗫喏。
“大人,我不敢瞒您。当年七月十三那日,夫人千辛万苦生下了一个女婴,老爷早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我把那个生出的孩子弄死,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要。”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确实是一个女娃,便把她扔进离后山不远的莲池里,想着那个池子能够往生,小姐也不能怨恨我。”
那年入夏,七月酷热。
夫人的母亲过世,怀有身孕的夫人回乡祭拜。等回京路途,好不容易至城门郊外,老爷前去接人,却被大雨困住,夫妻两个不得已在晖和寺暂住。
便是在那一日下晌,夫人意外提前发动,羊水破裂。
“大人,我只是拿钱做事,至于其他的,我可都不知道,求您饶过我啊!”
她也不知好好的女娃,为何会换成了一个男娃,还是如今秦府的当家人。
但大家门户里太多私事,她也做了不少这样的生意,再清楚不过,决计封牢嘴巴。
便是那一次过后,要金盆洗手,带着儿子儿媳孙子离开京城,路上还遇到追杀,想必是秦老爷派出的,真是用上了一辈子的机智,丢去半条命,终于死里逃生,找了个偏僻安静的乡镇生活。
将近二十年攒下的银钱,足够他们富庶一辈子了。
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有人寻来,强行把她带回这个藏污纳垢的地界,奔波一路,差些把她骨头给颠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