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坠深吸口气,下足了决心,凑到蓉娘耳边,小声道:“姑娘……姑娘正与三爷在一起。”
她按照三爷的吩咐,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蓉娘初听第一句,全然傻住。待听完,两眼翻白,人差点昏过去。
她的天爷呦!
青坠忙扶住她。
整个夜晚,蓉娘都没睡着,忧心忡忡地等着翌日天亮。
混沌昏意中,曦珠侧过身,并没摸到枕畔的另个人,只有余温。
她一下子睁开眼,幽蓝的纱帐四围,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
她忙坐起身,去掀帐子,门是阖上的,家具都浸在黑黯之中,唯楹窗攀着稀薄的光。
窗格的倒影落在灰白的地砖上,被拉成长形,直延到一扇烧蓝点翠的花鸟纹插屏,屏风上的翠羽熠熠发着莹光。
她怔然地看着这个陌生阒寥的地方。
忽挪到床沿,要穿鞋下床。
“咯吱”的轻微声,门开了,漏进外面暗沉的天色,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卫陵疾步走来,摸她的脸,担忧问道:“怎么醒了?”
“你要什么,和我说。”
而后听到她踟蹰的轻问。
“你……去哪里了?”
卫陵愣了下,仔细看她的神情,微茫光里,眸含微惧。他明白过来,心里泛起疼来,低声:“你喝的那副药膳,要熬煮两个时辰,我方才起去,让人炖上,怕早时来不及。”
他拢了拢她垂落的乌发,见她松缓的肩,喟叹道:“你在这儿,我能去哪里呢?”
“天还黑,上床再睡会吧。”
她抬起还未入鞋的双脚,回到床里侧。
卫陵将外袍脱了,也重新躺到床上,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的几无力道抚拍她的后背。
不过片刻,她终于睡去,头抵在他的胸膛,潮润吐息透过薄衣,隐约落在心口,愈发瑟缩抽疼。
却在这疼里,是足以令他珍惜万千的复得。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小心翼翼,不敢惊动睡梦里的她,又一次亲吻她的发丝,嗅闻她身上的香气。
以此充填干涸十余年的深渊欲壑。
无声的呢喃:“曦珠,曦珠……”
窗外响起簌簌雨声,他最终吻了吻她微张的唇,满足地笑了笑,拥着温软的她,阖上双眸,继续思索那些事。
再醒来,已是辰时过一刻,天光大亮。
曦珠穿衣洗漱后,坐到桌前,看到桌上除去樱桃肉山药、炸春卷、红豆粥,角粽,还有一碗棕黑色的药汤,一碗不知炖了什么的药膳。
热气腾腾,药味浓烈,她不禁蹙起眉来。
卫陵碰碗试过温,道:“先把药吃了,再用早膳。”
“嗯。”
曦珠忍着那股味道,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
轮到那碗药膳,颜色姜黄,辨认出加些参片,药味不是那么烈,但先前的药汤灌入胃里,再难多吃。
吃了小半碗,一口比一口慢。
卫陵攒眉将碗移开,道:“别喝了,药膳不急,三两日喝次就成,本就是养身的。”
他夹了一个炸春卷给她。
“用早膳吧。”
曦珠松口气,这才低头吃起来。
又吃过一碟山药泥和一个角粽,转目见他用的很少,好似都没如何动筷勺。
曦珠犹豫问道:“你不吃吗?”
卫陵笑道:“我早膳吃的少,你多吃些。”
等她放下筷子,他又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窗前明光处。
外飘细雨,卫陵低头,给她脖子上被银簪划出的伤,和右手上被碎镜割破的伤,认真地涂抹过药,包裹上纱布,再把药盒塞进她袖子里,嘱咐道:“回去后记得擦。”
收拾过后,两人走出屋门。
卫陵伸臂揽住她的腰,撑伞倾斜,穿过一院湿淋花木,带她走到柅园外,低托起她荼白的裙裾,让她先进了马车,这才收伞上去。
马蹄踏地,慢慢走动,逐渐快了起来。
卫陵将她缠纱的那只手轻握,搁在自己的膝上。
半路沉默,直到拐入大街。
他倏地开口,再次道:“曦珠,你只要记住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与秦令筠毫无瓜葛。”
“回去后,对谁都别说话,若是我娘去问你,你也别管她,什么都别说。等这桩事彻底结束。”
须臾,曦珠垂眸点头。
“好。”
她微微捏紧了手指,也抓住了他膝上玄青的袍衫。
这是唯一的办法,绝不能牵扯进秦令筠,否则公爷和姨母……
卫陵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安抚道:“别担心,他不敢说他的伤是你造成的。”
今日并无早朝,不用摸黑去往太和门,却需辰时到户部,因江南水患的拨款赈灾,一直悬而未决。
卫度整理官袍后,原要出门,照料卫若的乳母却忽然急跑过来,说是小公子发起热。
昨日下晌一场大雨,再是夜里断断续续的几场雨,生来体弱的卫若又病了。
卫度赶去看过,小小的人满身红热,忙让丫鬟把常住府上的大夫黄孟请来。
乳母跪地讨饶,卫度心烦不已,大骂她明知夜雨繁多,还不仔细照顾,先暂罚三月月银,若是孩子好不了,直接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