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刺史!”曹刚是当地兵府的折冲校尉,曹姓又是世居于此地的豪族,他对甘州当地的情况十分了解,此时的他面色极为难看:“西南那边的确是祁连山脉,可那边还有一条山谷,通过那条山谷可以穿越祁连山,前往青海。前朝炀帝征讨吐谷浑,就曾经经由那条谷道来甘州,然后回长安的!”
“难,难道是吐蕃人杀过来了?”张全义也明白过来了,作为河西走廊上的重要城市,张掖不光是连通陕西和西域的通道,跨越祁连山脉,沟通青海地区和河西走廊的谷道也位于其域内。当然,这条谷道的通行难度无法和河西走廊相比,如果吐蕃人翻越谷道控制了甘州,那就等于从长安通往西域的这条最近的道路被切断了。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但如果贼寇是从西南来,那吐蕃人的可能性最大!”曹刚冷声道:“刺史,属下以为应该立刻派出使者前往瓜州求援,千万耽搁不得!”
“嗯,你说得对,立刻派人前往瓜州求援!”张全文冷声道:“甘州乃河西锁钥,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来人,城中十六以上,四十以下的男丁立刻征发,编入军中;其余老弱妇孺,分别守碟,打制兵器,以备贼人攻城!”
“遵令!”
青海的吐蕃军队穿过祁连山脉突袭甘州的消息,就好像一根手指,拨动了大唐帝国政治中心最敏感的那根琴弦。公元680年春天时,吐蕃人已经是大唐帝国视线以内唯一能与其匹敌的敌人,更要紧的事,大非川战败的伤痛还在许多唐人心中记忆犹新,难道帝国又一次受辱于这群野蛮人,失去给长安带来丰厚利润的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吗?
陇右。
“裴公,必须立刻出兵,越快越好!”说话的是个满脸浓密胡须的红脸汉子,只见其满脸激愤的说:“甘州乃河西锁钥,一旦有失,不但长安通往西域的道路断绝,而且陇右亦将两面受敌,蕃贼若与突厥叛军联合,大唐西北都无宁日!”
裴行俭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冷静的观察着墙上的地图,半响之后方才道:“程都督,蕃贼此番用兵颇为用险呀!”
那红脸汉子姓程名务挺,乃是初唐名将程名振的儿子,素来以果决勇猛闻名,他立刻听出了裴行俭的言下之意:“裴公的意思是,蕃贼此番有机可乘?”
“嗯!”裴行俭伸出手指,在标识祁连山脉的地方划了划:“蕃贼乘险击我,固然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山中谷道行两三百里,其士卒必一日不可再食,可进而不可退,此乃死兵,不可当其锋也!”
“那裴公的意思是……”程务挺问道。
“甘州的城池坚固,户口上万,府库充足,只要城中人心不乱,蕃贼仓促之间必不能下!”裴行俭道:“所以救是要一定救的,否则城中兵士以为无救,那便糟糕了。但蕃贼锋锐,有必死之心,不可当其锋锐!”
“裴公的意思是先以兵为声援,安城中守兵之心,待蕃贼兵钝再击之?”
裴行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程都督明习兵法,实乃大唐之幸呀!”
经过简短的军事会议后,陇右的唐军立刻采取了行动,以右领军卫中郎将程务挺为主将,派出了四千援兵前往,不过程务挺一改往日果决迅速的作风,行军的速度并不快,他抵达了甘州附近之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给甘州解围,而是先修筑营垒,同时派出游骑袭击吐蕃人的打粮和樵采小股部队,局势僵持了起来。
而在长安,大唐的政治核心,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也引起了王文佐的注意,他意识到期待已久的击败吐蕃人的机会终于出现了,他立刻邀请三头的另外两位,商议未来的方略。
“大将军觉得夷灭吐蕃的机会已经到了?”张文瓘问道。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做得好的话,相信应该不远了!”
“呵呵呵!”韩王笑了起来:“大将军如此果决,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韩王殿下!”王文佐笑道:“吐蕃的优势无非是兵士吃苦耐劳,坚韧耐战,兵甲坚利,将帅堪用,身居险地。弱点便是君弱臣强,户口稀少,府库匮乏。他若是据守青海,蚕食陇右,倒是不那么容易对付。可他现在行险去攻打河西,就是以短攻长,自寻死路了!”
新法令
“这么说来,大将军与裴公想的一样啦!”
“嗯,此战宜长不宜短,宜缓不宜急,还有,吐蕃不会只攻打河西,在陇右、西域应该也会有动作,裴公那边也要做准备,我们在长安能做的也就是调配粮食军资,增派兵士了!”
“不错!”张文瓘笑道:“大将军说的是,那就先下诏书,发关中、河东府兵二十以上,四十以下丁壮前往陇右听用?”
“现在暂且不用!”王文佐摇了摇头:“裴公在书信中也没有要增兵嘛!现在还没到决战的时候,征发更多兵去还得供应军食。照我看,现在应该做的是先把道路修好,粮库填满了,这样征发去的兵士有饭吃,有衣穿才是正经!这样吧!长安自皇后起,宗室贵戚、百官从今日起,一日两餐,结余之资,赠予陇右戍卒,以为军资,如何?”
“如此甚好!”韩王笑道:“本王先认捐谷百石,绢二百匹,如何?”
“韩王肯带这个头,那就最好了!”王文佐笑道:“张相和我也都捐这个数!其他官员贵戚就依照咱们的这个标准,依品级减等,张相以为如何?”
“老夫倒是无所谓,不过估计要把同僚得罪狠了!”张文瓘苦笑道:“那长安的商贾百姓呢?要不要也要认捐一些!”
“商贾百姓?那就看自愿吧,不做要求!”王文佐道:“不然岂不是又多了一桩税赋?说到底,这大唐是宗室贵戚文武百官的大唐,却不是商贾百姓的大唐,我等的衣食俸禄,尊荣富贵皆是由大唐而来,国家危难,我等出钱出力是应该的;而商贾百姓就不同了,无论是谁当皇帝,他们都是耕田织布,赋税兵役劳役,再要他们多出钱出力就说不过去了!”
听到王文佐这番话,张文瓘不禁瞠目结舌,半响之后方才叹道:“大将军这番话在下可谓是闻所未闻!”
“可难道不是事实吗?”王文佐笑道:“本朝之前有隋,隋之前有周、有齐、有陈,再之前北有魏,南有梁,哪朝哪国都有锦衣玉食的朝上之人;亦有麻衣蔬食的农夫、商贾。侯景破建邺,于谨破江陵、周破晋阳、破邺城之后,农夫商贾还不是照样过自己的日子,那些锦衣玉食之人都去了哪里?”
“大将军说的是!”韩王叹了口气:“我等身处尊荣之位,的确应该居安思危,以为长久之计!贪图财禄,不修德行,必不长久!本王会把大将军的一番苦心讲述给宗室后辈们听!”
朝廷不久后发出《宗室百官节俭令》立刻就在两京掀起了一番轩然大波,依照此法令,王文佐以朝廷的名义,言称宗室贵戚百官乃国家之柱石,天下之表率,须得谨言慎行,修身齐家,若有违背之人,便可依照法令严惩:赐死、剥夺身份财产官职、流放等。法令一共有四条:
一、专心修习文武数术之道,即为贵官,即必有一技之长,若庸碌懒惰之辈,当即严惩之。
二、不可随意聚众会酒,招引歌妓,有失身份。
三、诸士皆应节俭,除非无子,不可多蓄妻妾,以为淫乐。
四、选用人材须以才具为先。
面对这四条法令,长安居民的态度是迥然不同的,中下层无不交口称赞,甚至连一部分位处上层的富商表面不说,背地里也竖大拇指,毕竟这法令管不到他们头上;而反观上层就的态度就比较复杂了,绝大多数百官贵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