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抬眼,看向陈淮,被那双眼里燃起的恨意灼烧了心脏,他感觉透不过气那样:“你有属于你的人生,我有属于我的人生,错误的过去已经结束了。”林暮有些语无伦次,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完全没办法思考的状态,看着陈淮通红的眼睛,下意识道:“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有事业,有爱你的,爱你的……妻子,或许以后还会有,会有属于你的孩子,是我的出现,让你的生活变成一团糟。”他抽着气小声说:“我们都应该回到正轨——”“什么是正轨?”陈淮听了很久没说话,此刻却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打断,低头看着林暮,逼问道:“我问你什么叫正轨?”“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怨我还是觉得后悔再见到我?还是想告诉我你林暮从过去到未来有没有陈淮这人都行?”陈淮的声音强硬而冷漠,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质问将林暮砸得发懵。“我应该记得什么?”陈淮掐住林暮的下巴,靠近他,“无论理由是什么,是你林暮,亲手把陈淮送回来的,是你不要他的,连你都要放弃的人我又要替他记得什么?”“记得他像狗一样求你吗?还是记得他因为那包没有买到的泡面永远自责?”陈淮咬着牙问他,松开了手。林暮脸颊上刺目的红在提醒他的失控,很快那里就会肿起,变成淤青。陈淮的人称已经全然错乱了,林暮顾不上注意这些,只瞪大了眼睛望向他,抓住他的手,呼吸急促:“你全记得?”抓得太紧了,陈淮攥拳,抬手甩开,一字一顿道:“不,全都不记得。”他在林暮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弯腰擦去他脸上肆虐的泪水与血渍,语气异常平静道:“你喜欢的那个陈淮,已经死了。”“不,不不——”林暮的眼泪越流越多,根本来不及擦干净的就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打出一枚枚水痕,抓着陈淮的手问:“你在生气是不是?你在怪我,在惩罚我——”陈淮垂着眼睛,双手捧起林暮的脸,让林暮仰视他,拇指力道很轻地摩挲。“没有必要。”陈淮说着,忍不住倾身,吻向林暮泪湿的睫毛,品尝到难言的苦涩,“你说的,过去就过去了。”林暮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可他大概明白,陈淮什么都知道了,陈淮不原谅他。“我讨厌你。”林暮躲开他的吻,又重复了一遍。“好。”陈淮盖住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知道。”外面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陈淮直起身,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小少爷。”林暮一愣,听出外面的声音属于陈叔,对方止步于半合的门外,敲了敲,“小姐让我来提醒您下去。”“知道了。”陈叔离开,陈淮从善如流地从抽屉里拿出另外几种药,就着林暮喝剩的水吃掉。他见林暮眼睛仍是红红的,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体检报告放在床上:“没骗你,自己看。”
林暮没动,陈淮叹了口气,走到卧室的洗手间,抽出面巾沾湿了水,走回床边给林暮擦了擦脸。“是我不好,我有病。”陈淮情绪恢复得快,半跪在地上,给林暮手背伤口消毒包扎,绷带尾巴塞进掌心缝隙,松手之前捏了一下,“你先休息,等我回来,你想知道什么,全都跟你解释。”林暮有点反应不过来,可他还记得陈淮母亲那句话,她说陈淮有未婚妻,陈淮没否认,而且陈淮知道自己喜欢他。这算什么,他未婚妻在楼下,他们两个刚才,刚才那算什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林暮揪起陈淮的衣领,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不至于留下印,但肯定是痛的。“我说过的,不要随便亲我。”亲眼睛也算亲。林暮没什么表情。陈淮注视着他,在林暮以为他会发火的时候,陈淮只是把他缠着绷带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扯开,抚平褶皱。“知道了。”陈淮说。这边的东西没搬干净,应该说几乎没动什么,林暮在卧室里的洗手间,站在洗手池边,镜子里面那人眼睛红肿,原本就窄小的双眼皮都哭没了。待情绪退却,心情是很平和的,林暮甚至可以平静地审判刚刚的自己,莫名其妙,心口不一,优柔寡断,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很丢人。可情绪上头的时候就是很难控制自己。十九岁那年,林暮收到一纸双相情感障碍的诊断书。坏情绪总是来得突然,一个梦,一句话,一个相似的场景,都会让本该平稳的心情沉下去。进入到那个状态的他没办法做任何事,只能像一滩烂泥,了无生气地瘫坐在某个地方,不断回顾自己人生中犯过的那些错。理智是在的,那时的林暮会清楚地明白,自己正处于非正常的状态,用医生的话来讲叫做抑郁期。他一边沉湎于过去的痛苦,一边清醒地批判无法从情绪中挣脱开的自己,两种情绪互相拉扯。这种对自己的审视,会加重林暮的痛苦,让他陷入无限自责的死循环。林暮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逃避,会强迫自己直面这种他无法解决坏情绪。他的心理医生曾夸奖他是一个很坚强的病人,因为郁期来临的时候,他不会放任自己沉沦太久,这是很好的自救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