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么权贵啊阶级啊早就看开看淡了,反倒喜欢夏川萂这等无所约束的性子,但她自己不在乎,却不能不为夏川萂在乎,夏川萂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大把的岁月要渡过,能走的顺当些她就帮着扶一把,是以,她只用‘敷衍’两个字将之盖过去。
大宗正摇头道:“敷衍又如何,恭敬又如何,宫廷画师倒是足够恭敬了,跪着给你画上一万幅画,能比得上现在这一副?人家有这本事,随性些也是常理。”朝堂中有多少恃才傲物的狷狂之人,更有那等名士,专门以找权贵的麻烦成就自己的声名,夏川萂这个,实在是不值一提。当世时,上到权贵下到寒族子弟,都对名士十分推崇,有些名士,为了能打出名头来,那是怎么放诞怎么来,怎么怪异博眼球怎么来,得罪权贵?这权贵身份越贵重,这得罪起来,名声可就更响亮。是以,对夏川萂因为画衣裳画头饰嫌麻烦就干脆省略过去的行为,在众多怪异脾气的名士中,竟不显什么了,对夏川萂的这份随意和惫懒,大宗正也只是说一句就过,并不认为夏川萂这样做就是不对的,就是超脱了礼教范围之内的这一点,他也只是试探着提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并不对此多做批判。大宗正明显是已经将夏川萂当做可以超脱俗世之外不受世俗约束的大名士看待了。端敏长公主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是,只是,今天之后,去找那丫头作画的人可少不了了。”大宗正就道:“别的不说,等她出宫,我是一定要先去拜访的,你可不能拦着。”端敏长公主道:“我自然是不会拦着,不过,这也得要等她顺利从宫中出来才行。”大宗正奇怪:“她入宫不就是去给陛下做画?作完画自然也就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波折不成?”端敏长公主叹了口气,探头对大宗正道:“我也不瞒你,我家那小子,就是简言,也不知怎么被蛊惑的,跟老三家的小子走的近,前几日,竟然去英国公府上找人家去要金帖”大宗正失笑:“就是那没有五千两银子拿不下来的丰楼金帖?”端敏长公主摇头叹道:“可不就是那金帖?结果你猜怎么着,让人家给当面骂出来了。”大宗正捋须笑道:“是那丫头能做出来的。”他现在已经将夏川萂想象成一个恃才傲物性格孤僻倨傲的刁蛮小丫头了。端敏长公主:“这两个小子被人当众下了面子,不记恨才怪,老三那边怎么样我还没听说,但我家那个,哼,他娘已经怪罪上了如今那丫头进宫,还不知道淑妃那边要怎么样呢?”大宗正看了眼隐隐要和太子妃别苗头的三皇子妃乔氏那边,捋须道:“淑妃是个稳重的。”端敏长公主不屑道:“这个时候,再稳重下去,可就失之交臂了,我不信她还能坐得住,你看看这丰楼,说是日进斗金都是少的,这样一大笔看得见的财富,谁不眼馋?那又是个丫头,随便一出手,还不是任她拿捏?”大宗正想了想,还真是,夏川萂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听说长的还不赖,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怎么着都行,但这青春妙龄的女孩子,啧!大宗正沉吟道:“你跟我说这些,可是想要我在宫中转圜一二?”端敏长公主看着周旋于各家权贵间的郭继业,颔首道:“郭家小子定是有所安排,但郭氏是臣子,总不比咱们伸手来的方便,只是照看个丫头而已,这雪中送炭的机会可是难得,我让胡祥帮我看着点,给找了个两不沾边的宫苑住着,你看看你再使些人暗中照顾着,也就得了。”大宗正笑道:“你这么上心,就是为着这副画?”端敏长公主微笑:“丰楼这等敛财宝地,除了最顶上的那个,我不想它落入任何人之手,也不想看到如此宝物被人糟蹋了,这借口怎么样?”大宗正捋须笑道:“够,很够,说实话,这丰楼的饭菜当真是一绝,我也不想以后吃口想吃的都得从哪个侄儿那里费尽心思,行,明儿我就进宫一趟,亲自看看她过的怎么样,再敲打一下也就差不多了。”端敏长公主笑道:“有劳?”大宗正:“咱们姐弟谁跟谁,你这话可忒客气”说到底,丰楼在夏川萂手中,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属于大家所有人的,要是打上哪个皇子的记号,再来这丰楼享受,可就要掂量掂量这举动会不会给人某种麻烦的信号了,是以,端敏长公主不乐意丰楼戴上帽子,大宗正也不乐意好不容易有了安乐窝被人给安上门牌字号,让他想来都来不了了。姐弟两个刚商议定了保夏川萂一把,就见太子妃和三皇子妃相携而来,都对端敏长公主央求道:“您的倾世容颜咱们已经见过了,剩下的三幅呢?可也是画您的?”端敏长公主去看一直坐在她另一侧好似耳聋眼瞎听不到她跟大宗正说话看不到她跟大宗正咬耳朵的太夫人,笑道:“另外三幅,可不是我准备的,你们去问她去?”太夫人客气笑道:“另外三幅是别家拿了我那孙女的画作来凑热闹的,他们也都在,老身这就让他们揭开谜底” 另外三幅画, 分别是张叔景带来的《公子无双图》,英国公太夫人带来的《观音宝相图》,以及丰楼自己提供的一副《游戏图》。张叔景带来的这幅《公子无双图》就不用说了, 郭继业因此画还有了一个“无双公子”的名号, 《游戏图》也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画的一条活灵活现的鲤鱼, 让人所惊叹的是太夫人的这幅《观音宝相图》,所绘观音半垂双目, 端坐莲台,一手宝瓶,一手杨枝, 姿态雍容, 宝相庄严,仔细一看那面容,竟是活脱脱的脱胎于太夫人本人。端敏长公主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副观音图, 仔细观赏之后,不免有些吃味道:“我原本以为我手里这副就已经是天下无双了,谁知道你手里竟还能有一副更好的呢?”大宗正忙道:“没有更好,两幅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不能相比, 不能相比!”端敏长公主轻哼一声,埋怨太夫人道:“有这好画,藏着作甚!也不想着拿出来给我瞧瞧?”太夫人叹道:“我原本是要带进棺材里去的, 要不是你在丰楼办这赏画宴会, 我再是不会拿出来的。”一听太夫人是要将这副观音图带进棺材,端敏长公主也不埋怨她了, 只是再三道:“等那丫头出来,一定要她再给我画一副跟你这一模一样的。”大宗正在旁吃味道:“你已经有一副了,这下一副,就先让给我吧。”端敏长公主就道:“看你使不使劲儿了。”大宗正忙道:“使的,使的,明儿就进宫”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在围观观音图和梳妆图,想象自己若是做观音扮相应是什么模样,若是重返少年应当是副什么模样?尚在闺阁中的年轻小姑娘们,则是叽叽喳喳的凑做一堆去围观那副无双图,尤其是画中本人就在此处,她们一面观画一面观人,真是好不快活。女孩儿们快活了,郭继业却是烦不胜烦,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躲避摔跤、洒茶、丢手帕、丢扇子这等“无妄之灾”了,偏这厅堂即便再大那也是有范围的,整个大厅都被他走遍了,却是发觉越走越窄,正在想是不是上楼去避一避的时候,迎面一阵香风扑来,郭继业想都不想就是随意一躲,眼看这阵香风就要面朝地板,却是有一人及时接住了,让这阵香风的携带者免遭皮肉之苦。郭继业看都没看一眼就要迈步向前走,却是听身后一声“惊呼”,想必是险些跌到地上的那个女孩子给吓了一跳,不由惊呼出声,等站稳之后,这个声音又娇蛮含怨呼唤了一声:“表哥。”郭继业尚不觉着这声“表哥”是在呼唤自己,但随之而来的另一声轻柔的呼唤:“郭大将军”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唤他了。郭继业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望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十六七岁的两个女孩子,两人一人着粉一人着蓝,相互搀扶着,且都是目露殷切的看着他,倒是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刚才到底哪个才是唤他“郭大将军”的那个,便面露疑惑道:“不知方才是哪位姑娘唤在下?”那个十四五岁着粉的女孩面上羞红,含羞带怯的又唤了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