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轻声笑道:“好一个不甘心,非要将自己逼死了才甘心!四哥,你说什么命运弄人的话?不过都是世人咎由自取!”说罢,他顿了顿,终究跟上一句生死无情的判词,对院外人道:“旧主赵令悦,今因先帝入陵自请殉葬,赐白绫一条,稍后处绞。”赵光哭声震耳,用禁锢的双手,狂扇自己耳光。赵令悦心气儿化为齑粉,瘫在原地一动不动。是时,她又见赵光如此,试图站起身与他最后相拥取暖,爬起来,低声呢喃:“爹爹,你不要死,你活着”走了几步,王献却挡在身前。王献欲再插她一刀,要她到地下去痛悔。“你意图让先帝斗侯爷,应该也想到今日局面了,倾倒的朝堂已乱,镇定并非一时之功。你可知李娘子因先帝去世,情绪激动而早产,今日一尸两命,皇后性情传统,执意为先帝殉情,也已随他西去。皇后膝下尚有年幼公主,太子母亲出身低微,他尚无人管教,李娘子那孩子也是你的晚辈,令悦,你与我妻,才是真正在相残你们赵家的同类。”赵令悦捂住耳朵,退后几步,极度地崩溃道:“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王献冷然站在原地,“你本来是无辜的,谁都不想伤你,可你却硬是要进入这场困局,如今朝廷再也无法容你生存。献当日在雨中跪言:无愧于赵洲。而今,我仍旧无愧赵洲。只承认愧你姊妹二人,献死后定于九泉之下去受刑赎罪,而令悦你到了地底下,也请为早逝的先帝后与李娘子母子他们,好生陪个罪罢。”说完这一番耗尽心力的话,王献咳着,弓曲着,往院子外走去。赵令悦朝着自己的爹爹赵光跑过去,为他解了绑,趴在他的腿上痛哭不止。赵光摸着她细碎柔软的头顶绒发,眼泪也打在她的头发之内,在她耳边哭吟。“我家傻姑娘,爹爹是要你明哲保身,你何苦一心为我们复仇啊”没多久,那些人拿着白绫进来。赵光下意识地阻挡他们。”不要,不要我家姑娘尚年幼,她已经知错了父母本该照拂子女,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先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啊,你们将我一并绞了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行刑的宦官强行分开她与赵光,将她硬生生扯入室内,关闭房门。随后,白绫套上她脖,一人一边向外拉扯收紧,立即要将赵令悦就地勒死。她脑耳昏聩,听见赵光撕裂的吼声,和倾翻一切的动静,甚至听见赵光在大喊邵梵王献的名字。
心窒地默念:爹爹,我没关系的下一瞬,身体一个反弓,喉头一阵作呕,便被勒晕了过去。垂死挣扎的手一磕地,碰在几片被东风吹落的梅花残瓣上。再也,没了意识。 银盘锈血(七):新生大盛次年因赵永继位,年号崇安又换为永时。宇文平敬当日在朝廷上所争辩牵扯出的,乃是赵晟并非寻常病逝而是暴毙一实,所言确情,御医一验便可知晓赵晟体内所残留的余毒。而给中宫皇后呈上的刺死二皇党与缉伤宇文胳膊的兵器,又确实是枢密使所调之兵被派发的武器形制,手柄上的刻纹都有年号,监工的印证。他党羽众多,从中腐蚀,足以颠倒是非。当日准备纠出枢密使与郑慎曾有过秘密往来,将脏水泼在死敌郑慎身上,但因邵梵突然带回了沈思安,在堂下,他又无法解释沈思安身上所携的那封前后矛盾的圣旨是何意。——若郑慎有问题,赵晟何至于召回郑思言?且沈思安又从审查开始就知道内幕,只是因李见与秦珑儿两死三尸被宇文平敬灭口,一时死无对证罢了,何况还有皇后。赵晟疑心宇文平敬,此事知之者众多。赵晟暴毙,弑君的就是宇文平敬,此点怎能瞒得下去?所以宇文平敬难以开口。但那日,沈思安呈上圣旨之后,没有指证宇文平敬,王献与邵梵也无人会告发真相。——赵洲当年当质子的萧朝还曾称霸中原,然因萧帝联姻的夏皇后趁萧帝病重时弑了储君继子,叛变改嫁梁朝,导致萧国一朝被夏梁共侵,身死灭国。他们不能再重蹈覆辙宇文平敬弑了长君,至少还有幼子。可若揭发出来,按律邵梵也得连坐,邵军与王党也随之散沙。朝廷大乱,三党相残。还能有何人来主持剩下的乱局?沈思安为赵永安全而妥协,随众人一同以郑慎受赵晟冷落,暗地策反枢密使,怂恿赵晟召回郑思言,实助郑慎谋反,作为一个公出的结果。枢密使刘重成在敲丧当日便“自杀”于家,奉出遗书承认他与郑慎勾结。郑慎为保护郑思言不受牵连,只能自尽,郑思言带兵回朝之后,面对的已经是郑慎的尸体。随后的一个月内,朝廷内的郑党有一半被清洗。王献与梅雪尘几人借着清洗党项一案,暗中拔除了宇文平敬在兵部与刑部的党羽。他们有意削弱宇文平敬势力,并交由宰执刘仲带头壮大皇党,重振御史台监察百官,与宇文平敬靡下的军侯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