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渊有些冰凉的手搭到了郁敏川肩上，视线落到郁敏川腿上，“不冷？腿不要了？”
郁敏川轻轻拍了拍盖在腿上的毯子，“冷不着。”
郁墨渊从郁敏川身后走出来，散漫地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这么冷的天，真想点支烟。
但半年前，在喝到唐黎月煮的第一壶养生茶后，郁墨渊身上就再也没带过烟了。
但两个大男人之间想开启话题，没有烟没有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切入。
郁墨渊摸摸外套口袋，倒是摸到了几颗奶味的棒棒糖，是下午跟唐黎月一起遛狗时，唐黎月在便利店买的。
郁墨渊拿出两颗，递了一颗到郁敏川面前。
郁敏川愣了愣，伸出素白的手接过，“二叔好像不是爱吃糖的人。”
郁墨渊已经剥了糖纸将糖塞进嘴里，“人活一辈子，也不能总是酸辣苦。”
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郁敏川才缓缓将糖纸打开，也把糖吃进嘴里。
郁敏川爱吃糖。
很爱。
以前跟在郁墨渊身边晃的时候，郁墨渊元夙秦时安他们去买烟都会用零钱换成糖或者饮料小吃给他。
他们打球，他就坐在一边吃着糖和小吃看着。
他也想打球，但郁墨渊说他弹钢琴的手很矜贵。
郁墨渊把他照顾得很好。
至少在郁家这样亲情薄凉的地方，郁墨渊给了他亦兄亦友又亦父亲的一段童年和青春。
温度属实有点冷。
郁墨渊直起身，拍了拍树枝抖落到身上的雪，直奔主题，“一切不是都在往你想要的方向走？怎么突然闷闷不乐？”
郁敏川却问：“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
郁墨渊拧眉，“此话怎讲。”
郁敏川抬头跟郁墨渊对视，“出车祸前，我从来没想过要进郁氏集团，我以为我会弹一辈子钢琴。车祸后我隐忍蛰伏，在赵芝柳一声声辱骂中，我做梦都想往高处爬。”
“可我往上爬的目的，却不是因为自己想要站在高处，而单纯只是，不想因为残废而被看不起。”
郁墨渊反问：“你在集团也待了半年了，除了赵芝柳还有谁看不起你？”
没有。
或许会有同情，但除了赵芝柳，绝对没有人因为双腿残疾而看不起郁敏川。
但显然。
郁敏川想说的跟郁墨渊所说的，其实并不是一件事。
郁墨渊又问：“而且复健结果不是人挺好？医生不是说只要坚持下去，两三年内是有望站起来？”
郁敏川仰头，答非所问。
他说：“我把唐雪瑶杀了。”
郁墨渊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开口：“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杀也就杀了。”
“不好奇原因吗？”
“你想说吗？”
郁敏川垂眸，然后发出了一声冷笑，“她给我下药，想要孩子。”
又是下药，又是孩子。
谁的手笔，毋庸置疑。
郁墨渊扬眉，“怎么，她得手了？失身了觉得自己脏了，所以在这自怜自艾？”
郁敏川淡淡回道：“下再多药，对我都没作用。”
郁敏川这句话，让郁墨渊笑容顿失。
就算郁敏川没有把话说穿说透，但大家都是男人，很容易t到了这句话的重点。
郁敏川他……
竟然不能人道！
是因为那场车祸？
郁墨渊声音哑了，“去查过吗？”
郁敏川嗤笑，“在郁家有秘密吗？如果我去查了，最先知道的应该就是赵芝柳吧，然后在她眼里，我就彻彻底底成为废物，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那种。而且，爷爷会同意让一个不能人道的孙子继承集团？”
郁墨渊沉默。
郁家确实没有秘密，郁浩山虽然也心疼郁敏川这个孙子，但他骨子里还有封建思想，他确实不会允许一个生不出后代的人继承集团。
对于三年多前那场车祸，郁墨渊一直是自责的。
这份自责，在这半年看到郁敏川慢慢好转时消散不少。
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地。
郁敏川看到了郁墨渊眼里的愧疚，道：“二叔，说不怪你是假的，但，我已经释怀了。”
是的。
在认识唐黎月之后。
唐黎月带来了一丝丝光亮，让他有了勇气从自己吐丝包裹起来的黑暗茧房里走出来。
他确实怨过郁墨渊，但他也清楚那场车祸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郁墨渊。
郁墨渊用后槽牙把糖咬碎，明明是糖，却吃出一阵苦味。
但这件事，却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郁敏川拿出手机，给郁墨渊看了两条匿名短信。
短信只有一句话。
未知号码：【儿子长大了，却不听话了。】
未知号码：【期待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团圆。】
第一条短信是半年前郁敏川入职郁氏集团第一天收到的，当时郁敏川以为这是赵芝柳发来的。
第二天短信，确是今晚晚宴时收到的，当时赵芝柳就坐在身边，郁敏川很清楚赵芝柳根本没碰手机。
如果不是赵芝柳，那还有谁会叫郁敏川儿子？
除了消失三年多的郁正渊，别无他人。
治愈人心的小太阳
郁墨渊看到短信的时候并不惊讶。
因为郁正渊半年前郁正渊也通过手表的方式对郁墨渊进行过挑衅。
郁敏川也注意到了郁墨渊的反应，他皱眉，“你知道我爸还活着？”
郁墨渊颔首，“我跟老爷子就没觉得他死过。”
毕竟死不见尸，这没理由。
这也是郁浩山三年多都不愿意把郁正渊的餐椅撤掉的原因。
赵芝柳相信郁正渊死了，是因为当时是在赵家的医院，是赵家的医生亲自下达的死亡通知书，赵芝柳不相信自家医院会造假。
而郁敏川相信郁正渊死了，是因为这车祸时，他意识消失前清楚看见钢筋穿透了郁正渊的身体，还被溅了一脸血。
郁敏川愣住了，好半响手，才痴痴地讽笑了起来，他轻声道：“我以为这三年我已经成长了，但现在才发现，我好像一直是个都不知道的傻子。”
郁正渊那条信息，无疑是在告诉郁敏川，他过年要回来了。
为什么是告诉郁敏川，而不是其他人？
其实很好理解。
那就是——宣战。
是的，郁正渊在跟自己的亲儿子宣战。
郁正渊骨子里，跟赵芝柳一样冷血重利。
无论是郁墨渊这个弟弟，还是郁敏川这个亲儿子，都不能染指他惦记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郁正渊假死的这三年多里，他到底在暗中发展了多少势力。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这次归来，势必不会安分。
是奔着夺回总裁之位而回？
还是别有目的？
郁墨渊有些烦躁了，咯吱把糖咬碎也没有缓解半分。
郁敏川显然也是，他摸摸口袋，拿出一包烟。
郁墨渊立马拧眉，“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就这两个月吧，天冷了夜里腿疼得厉害，又不想吃止痛药昏昏沉沉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