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 / 1)

潮汐起落,摇曳不息,永无止境。

这让烟攸宁想起一件事。

事实上,一直到两岁,烟攸宁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的父母任性且随意,因而烟攸宁的出生实属意外,他们全然没有给这个孩子准备过名字,反正小时候叫她的名字也没用,再长大一些,只要挥挥手,烟攸宁就会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名字有或没有,都没有任何差别。

直到两岁那年,烟攸宁的牢牢和姥爷远道而来看孩子,得知此事发了好大一通火。

那夜他们翻遍词典,在父母的敲定下,终于决定了“攸宁”两字。

攸宁,烟攸宁,他们这样呼唤她。

一个人倘若没有名字,便也失去被人念在嘴上、记在心里的机会。

在两岁那年,烟攸宁学会走路的那年,在能够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时,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或许那也是属于她的“人生的分水岭”。

烟攸宁有些烦躁地用手掌捂住脸,像是泄愤一样说:“记不起来,完全记不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这个人,这个讨厌的,叫黎蓁的女子,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她记忆中那个夺目耀眼的姑娘,才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

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回忆是经时间美化后的产物,许多细节或许根本没有黎蓁嘴上说的那样美好,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

那么,这些所谓的温柔也都是她给予那个幻想中女孩的馈赠,那个善良、勇敢、真诚的女孩,而不是她,烟攸宁。

她是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打动的。

黎蓁没有回话,烟攸宁焦躁不安的声音回荡在窄小的洗手间里,被反弹回她自己的耳朵,格外刺耳。

冷静,冷静。

她从指缝间窥视黎蓁,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一些难过、尴尬、无奈,或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可黎蓁没有,她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眼神坚定地看着烟攸宁。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被白炽灯一照,竟然像是在闪着光。

烟攸宁放下手。

“你回去吧。”她无力地说,推着轮椅背过身,拿下放在一旁的花洒,自顾自衝着粘在轮胎上的沙子。

淅沥的水声砸在地上的声音,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撞进烟攸宁的耳朵里。

木门被开启后的吱呀声,关上的时候,木门似乎被风撞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烟攸宁知道黎蓁离开了,她关上水,放下手里的花洒。

她展开手里的黑色外套,外套被浸泡许久,有些发皱,满是咸腥的气息。

是海水的味道,烟攸宁想。

虽然她已经生活在这个小镇上许久,但其实不大去海边。

轮椅在沙滩上行动不便,很容易碰到像今天一样的问题。

平日里,虽然有一个专门照顾烟攸宁的阿姨,可她隻负责房屋的卫生与烟攸宁的饮食,那些意外情况并不包含在她的工作范围内。

烟攸宁很讨厌给别人添麻烦。

因此,她总是将自己闷在家里,隻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海面。

烟攸宁衝干净轮胎上的砂砾,推着自己来到玻璃窗边,静静坐在那里往外看。

昏黄的路灯,若隐若现的人影,一切的一切都和她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天一模一样。

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切都只是烟攸宁的臆想症发作。

烟攸宁紧握手中的黑色外套,那个黑色长发,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格裙,表情淡漠的女子,她曾经真实存在在烟攸宁身边。

自己这是怎么了?

烟攸宁嗤笑了一声,先前还想着自己有多么讨厌那个陌生女人,怎么现在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烟攸宁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黎蓁。

她在心里念着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泡了那么久的海水,前面还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定是生病了。

咚,咚,咚。

敲门声由轻到重,一声一顿,烟攸宁注意到声音,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来这里,或者说,在这个小镇上,基本没有人会来烟攸宁的家。

她推着轮椅,将自己挪了过去,贴着专门定製的猫眼,想看看是谁。

等看清那个人以后,一股强烈的怒火顺着烟攸宁的脚底往上爬,直衝大脑。

她带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愤怒,猛地打开家门,对门后的人吼道:“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是黎蓁,她又来了,当真是阴、魂、不、散。

自己是被这个奇怪的女人缠上了么?

烟攸宁怒瞪着她,想看看她会有什么解释。

黎蓁似乎只是回家换了一件黑色衬衫,贴身的西装裤衬得她的腿修长而笔直,高挺的鼻梁上戴了一副金丝细边的眼镜。

她的相貌与身材并不是社会主流的白幼瘦,反而端庄大气,饱满而匀称。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或许那不是香水,更像是洗发水的味道,浑身上下冒着灼人的热气。

这个女人,到底要来做什么?!

回家洗了个澡,香气四溢地来到她家孔雀开屏?

别说笑了!

烟攸宁想要拿眼神杀死她,黎蓁却勾了勾唇角,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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