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乌罪竟又怪异笑出声来,猛攻之际怪笑道:“你瞧啊……鲜血的颜色,如我所言那般,你快要死了!”
“或许吧。”易晗峥堪堪接住他双刃,因着左臂负伤,本身又不是惯用手、没有特别练习的缘故,再要正常驱使那柄短刃已是相当困难。
又是一记劈砍,易晗峥敏锐觉出,自身灵流经此一击已是将近见底,怕是撑不多久。他心情沉重,再抬了短刃迎上镰刃。
咔嚓——
嗯?
左手持着的短刃刃身一颤,力道传至手臂,易晗峥匆忙顺着看了眼,讶异出声:“什……”他瞳孔大睁,立时往一侧避让开来。
却只将本该致命的一击躲去半分势头,胸口下方,鲜血汩汩往外直冒。
易晗峥愕然看着手里仅余的半截断刃,突觉阴风袭面而来,只得忍着痛意,再催起所剩不多的灵流与乌罪对上。
“怎么?楼主应是灵力见底了?竟连我一刀都接不下?哈哈哈哈!修为差那么多……你赢不了!”话末四字,乌罪咬字阴狠,字字仿佛都嚼烂在齿间,带着猛兽扑抓撕咬的恶毒。
易晗峥咳出一口鲜血,脑子里已然转过弯来。
乌罪的暗灵流侵蚀太过强悍,早先他灵力充裕时,乌罪侵蚀消耗的是他的灵力,而一旦他的灵力消耗殆尽,侵蚀的……便是与镰刃对上的武器!
易晗峥凝神看着流霜上逐渐黯淡的暗色,只与乌罪对接一瞬便错开剑锋。
一旦他灵力彻底消耗殆尽……再断的,便是流霜……
如此过招几回合,他的灵流终是星点不剩。而此时,乌罪也已发现他的异常,不掩恶意地问:“什么意思?怕得不敢拿剑接?”
乌罪高高扬起镰刃,威胁着扬声呼喊:“你猜猜我这一下下去,你的剑会不会就此断掉?”
“……”
易晗峥眼神微变,没答他话,却是不由地,垂下了持着流霜的手。
“愚蠢啊愚蠢!”乌罪大笑劈下。
易晗峥不再与他相接,只迅疾躲闪,感受阴冷的风从面前险险划过。
可原本他拿着一刃一剑才能勉强维稳的战局,如今仅凭躲闪,如何从乌罪手底下看见赢面?
局势已定,无非早晚的问题。他浑身伤口血流不断,眼前发黑之际,终是绊倒在地。
甫一跌倒,他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哈哈哈哈哈!斩!”
凭着直觉从地面支起身时,耳畔听见乌罪泛着喜悦的呼声,阴险森寒,毒蛇嘶声吐信一般危险。然而,他却不敢拿着流霜与乌罪硬扛了……
……反正都要死的。
他神色平静,手臂一扬,向溪水的方向抛开流霜。
流霜“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他竟是不遮不挡。
其实他意识已几近昏迷,可这时,他却表情不变,心神沉凝,望向仿若拉长了时间线的前方。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还没等到季鸣霄的答复,无论是拒绝,亦或者答应。
咔嚓——
“什么?!”乌罪冲势骤止。
易晗峥眼瞳骤然睁大一瞬,随后,安心由着本能传来的意识向后方栽倒。
——原因无他,他听见凝冰特有的清脆声响。
以及昏迷前,乌罪似是心悸和愤恨的低声咒骂:“干他娘的,季鸣霄……”
——
待易晗峥从昏迷中醒来,已不知过去多久。还未抬起沉重眼皮,便有芬芳的桂花香气扑入鼻翼。他闭着眼睛,却觉心神逐渐安定——因为这个气息代表他死里逃生,从鬼门关重回浔渊峰。
那时候,他真切觉得,自己离死亡只差一步,可他听得分分明明,是季鸣霄亲自前往,救了他的性命。
念及季鸣霄,他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
顺着窗口倾洒入室的,是如霜的银白月光。
他一动不动,享受了片刻死里逃生后安宁的夜,只微微动了动,便有密密麻麻而撕心裂肺的痛感从全身各处不同地方传来——医疗修者肯定有给他处理过,这般痛楚,想必他这次受的伤,当是相当严重。
这么一动,他才察觉自己床侧似有人待着,而他那么一动,也把身旁之人惊动,那人当即从睡眠中清醒过来,眼含惊喜,朝他看过——原是他的娘亲董淑媛。
甫一见他睁了眼睛,董淑媛几度张口欲言,未能说出一字,唯有眼眶中逐渐盈点细碎泪光。
“峥儿啊,”她终是哽着声音道,“娘亲……娘亲可被你吓坏了……”
易晗峥默了须臾,方开口道:“活着便好。”
一出口才发觉,他嗓音因昏睡而变得低哑。
董淑媛连忙止了止哭势,起身去一旁给他端了杯水过来,话音是含了点后怕与庆幸的:“来,喝点水润一润。”
易晗峥顺她意思喝了些,缓了缓才问:“此一战……大人现在如何?”
董淑媛转手将杯子放去边上碰不到的地方,道:“宫主与咎通相战,同样负伤昏睡了些时候,好在经了治疗,已然恢复不少。”
易晗峥心下又是放松不少:“那便好。”脑海中思索片刻,他又问,“我的剑在何处?”
董淑媛面有疼惜地看他,回道:“战后,有浔渊宫弟子回收了弟子尸体与你们留下的武器,那边收了,便给你送了过来。这会就在床边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