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十多张图片信息。
我犹豫了很久,做了很可耻的事情。
我点开了。
是满月宴的照片。
两个小孩都很漂亮,眼睛很像她。其中一个和她一样,笑起来有圆圆的酒窝。
照片里的她,明媚,鲜活,生动,和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美丽。
她在笑,我想她是幸福的。
那就很好。
希望她以后都能幸福。
十月二十日晚
我说谎了。
我是很坏的人。
我不会祝福她。
对不起。
十月二十一日晚
我不要祝福你。
我讨厌你了。
再也不给你画画了。
头发也不给你摸了。
十月二十三日晚
我骗你的,才没有讨厌你。
可我还是没办法祝福你。
最喜欢你了,可你都不愿意见我,梦里也不愿意。
十月二十六日晚
想变成一只小狗。
你比较喜欢狗狗对不对?
可是你已经养了一只狗狗,那我可以变成小猫。
十月二十八日晚
这里没有合欢,酿不成合欢酒了。
十月三十一日阴
我和杨哥说我已经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了,让他回国。
杨哥点了点头,他走的时候告诉我,有事儿的话随时可以找他,无论什么事。
我说好。
但我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面。
我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离我的视线。
梦,却没有醒来。
……
江邵杨醒来时,天色还很暗,他莫名有些心慌,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
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睡,担心吵醒一旁的江芙婼,他起身下楼抽烟。
路过画室时,他留了个心眼,竹影总是晚上失眠在画室一待就是一个通宵,他肩膀上的伤因此复发了两三次。
轻轻推开了画室虚掩的房门,江邵杨愣在了原地。
一地的画纸,还有剪落的长发。
而竹影,坐在中间,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裁衣剪,将自己最后一缕长发剪落,随手丢在地上。
“竹影!”江邵杨冲上去,握住他拿剪刀的手,害怕的看着他。“你……你做什么?”
手中的剪刀被夺过扔得很远,竹影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拍了拍肩膀上的碎发,拿起地上的一卷画轴,随后缓缓打开。
月色溶溶,竹影摇曳。
画卷上提诗:竹影幢幢遮羞面,清辉溶溶入幽篁。
下面落款盖章:卿月。
竹影将画铺在地上,随后躺下与之贴在一起。
江邵杨这才看清遍地的画纸,各种各样的人物画像,趴着的,站着的,躺着的,正脸,侧脸,背影,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张脸。
“小影……”江邵杨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怎么自己把头发剪了……觉得麻烦的话,明天我们去外面剪吧。”
竹影呆呆地躺着,像一棵失去了养分的花。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鸟类的羽毛,雄狮的鬃毛,艳丽,茂盛,努力养护也都是为了求得心爱的雌性青睐。如今……这头长发,已经没有用处了,剪了比较好。”
“我想求的偶,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看我一眼。”
“师兄,怎么办?我怎么能那么过分?我没有办法祝福她,连写在日记里的假话我都做不到……”
“怎么办?”
“她对我那么好,她明明对我那么好,师兄……我却不能祝福她,我竟然希望她不要幸福……不要快乐……不要……不要忘记我……”
“她那样美好的人,被我这样惦记,恐怕会觉得恶心吧……”
他蜷缩起身子,声音苦涩,他多么希望晏泞的那一枪,打中的是他的心脏,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和那个人一样,被她永远,永远记住。
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活在她的心里,她的爱里?
江邵杨在他身边坐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小影,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都会过去的,小影……会过去的。”
空旷的画室,竹影的声音空洞得不像样子,他愣愣地发问:“过去?去哪?”
脸颊有些潮湿,竹影抬手去摸,发现整张脸都被泪水浸满。
中枪时他没有哭,在医院得知需要他顶罪时,他也没哭。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国时,他只是难过,却没掉眼泪。
登机前,他在机场望眼欲穿,想要再看一眼心爱的人,可入眼唯有人海茫茫时,他只是平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可如今,他的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
竹影躺在地上,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
今年的冬天。
竹影想,他会开始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