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封后大典极其繁琐。
几乎是楚召淮答应后的第二日,便开始准备了。
璟王成亲时六礼一个没少,况且王妃和皇后是同一人,虽然和离过但破镜重圆也是一桩美事,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吧。
最重要的是,皇后是个男子,若大操大办恐怕要被百姓议论纷纷。
——这些全是朝堂上奉劝陛下的大臣说的话。
姬恂心情很好,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骂一双,一张毒嘴将人噎得几乎呕血。
如此“政绩”持续了半个多月,终于没人敢在陛下面前再提“一切从简”四个字。
璟王成亲时,璟王府因不满先帝给王爷塞了个男妻,一切都极其敷衍,连拜堂也是楚召淮一人。
姬恂做王爷时处处隐忍韬光养晦,连累楚召淮很多次身处险境,如今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自然不会再处处掣肘受人摆布。
楚召淮应该有个像样的成婚礼。
姬恂在皇宫和大臣舌战怼遍所有人,楚召淮……
正在存淮堂中高高兴兴坐堂行医。
在知晓楚召淮和商陆就是当时在燕枝县控制住大疫的大夫后,京中无论有病没病,前来存淮堂的人更多了。
楚召淮带着眼纱为病人诊治完送走后,午膳时医馆人少,便去了后堂。
商陆正在那净手,一个半大孩子站在一边殷勤地给他递干帕子:“哥哥你累了吗,哥哥要不要喝口水呀?”
商陆头疼极了,给他一颗糖让他去旁边吃去。
楚召淮将眼纱掀开一条缝,笑眯眯地道:“小五又来了,今日不用去学堂吗?”
名叫“小五”的就是商陆刚来存淮堂时救下的孩子,他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一直念叨救命之恩不敢忘,成天让孩子往存淮堂送些自己做的东西来。
“学堂放假。”小五脆生生地道,“我来帮哥哥打下手,长大了也要做大夫!”
楚召淮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真有志气嗷!”
小五学着他的语调,“嗷嗷”地吃着糖去给哥哥倒洗脸水去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些,商陆对楚召淮道:“听说陛下早朝时因立后之事又在和大臣……嗯,激烈讨论。”
楚召淮将眼纱摘下,端起温茶喝了口,疑惑道:“是的吧,他让我不要管这些琐事,问题应该不大。”
商陆:“……”
倒是想得开。
姬恂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楚召淮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赖,哪怕是随口许诺的事也是深信不疑。
忙碌完后,楚召淮溜跶着回了白鹤知府中。
刚进府门,门房赶紧小跑着过来,担忧地对楚召淮道:“公子,今日府上来客了。”
楚召淮愣了下。
舅舅不至于来客就不让自己进门了吧。
门房小声道:“……说是临安白家来的,大人让我先给您通个气,若是公子不想见就先回家去。”
楚召淮“哦”了声,也没觉得有什么直接进去了。
白家对他而言并非是龙潭虎穴,也不至于见个长辈就哭天喊地。
他甚少会让自己成为满心都是仇恨怨怼的苦情人,怨恨就像是泥沼,越挣扎越会深陷其中。
前厅白鹤知正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楚召淮小跑着晃悠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裏面传来白鹤知一声厉喝。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年幼时你们待他不好,现在又想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二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能过意得去吗?”
楚召淮脚步一顿。
白鹤知的二哥,是他的二舅舅。
楚召淮的小摆件便是他的儿子抢走的,他壮着胆子去告状想要讨回来时,却被这人轻飘飘噎了回来。
楚召淮抿了下唇,不知该不该进去。
白则善一如既往的会和稀泥,温声道:“鹤知怎么能这么说,召淮在咱们家有吃有喝,过得如此滋润,爹又极其疼爱他,如今他贵为皇后接济亲戚,怎么就叫踩他肩膀往上爬了?”
白鹤知冷冷道:“滋润?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二哥是如何说出口的。”
白则善一而再再而三被怼,脸色也不好看,他沉着脸道:“你远在京城不用过问家裏事,白府如今一年不如一年,若再不找寻求出路,恐怕白家就要败了!”
白鹤知漠然地说:“什么?原来打着太医院院使的名号竟然不管用吗?那为何我还要在京中给你们收拾一堆烂摊子。”
白则善一噎。
楚召淮垂头听了一会,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白府离他的住处很近,夜幕四合,姓李的管家瞧见楚召淮回来,诧异地迎上来。
他没问公子为何说了晚上不回府却又在晚膳时回来了,敏锐地察觉到楚召淮似乎有些蔫,声音放得轻柔极了。
“公子,晚膳可能要等一会,您要先尝尝新做的糖水吗?”
楚召淮乖乖点头。
李管家年过不惑,做事有条理有手腕,最懂得察言观色,看出楚召淮爱吃甜,每回瞧见公子蔫巴巴时就会变着花样让小厨房给他弄甜食。
楚召淮吃了糖水,心情果然好了许多,沐浴后爬上床看医书。
只是看着看着,眼圈一红,泪水啪嗒一声砸在书上。
这书是姬恂花了好大精力寻来的孤本,楚召淮吓了一跳,赶紧撩着袖子小心翼翼将上面那滴水擦去。
好在并未弄花。
楚召淮将水痕吹干,阖起来放在床头小案上,愣愣对着虚空发呆。
去年回府时也曾见了白家不少人,那时他并没什么委屈的感觉。
一年过去他经历不少事,人已长大即将及冠,本应该更成熟稳重才对。
为何见到故人,年幼时那无处宣洩、绝望无助的委屈却不顾他意愿的卷土重来?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
楚召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深深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息。
其实仔细想想根本没什么。
年幼时一个小摆件就是他的全世界,长大成人后回头瞧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罢了。
现在存淮堂他赚了不少钱,想买多少摆件就买多少,拿来砸着玩都行。
刚想到这儿,床幔轻轻一动。
姬恂不知何时来的,笑眯眯地撩开床幔,烛火的暖光剎那间倾泻进狭窄的床榻中,洒在楚召淮满身。
“啧,这不是即将要嫁给陛下的王妃吗?”姬恂笑着道,“属下又来偷情了。”
楚召淮呆呆坐在那,茫然抬头看去。
刚才掉过泪,满脸还是未干的泪痕,含着水的眸瞳像是一汪纯澈的泉水。
姬恂笑容一收,神情倏地沉了下来。
楚召淮上次在他面前落泪,还是当年崩溃同他决裂时。
姬恂坐在床沿,手缓缓擦着楚召淮脸上的泪痕,眼底全是阴鸷的戾气,声音却是柔和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楚召淮摇摇头:“没有……”
可两个字刚说出来,却带着哽咽。
好不容易将自己哄好的情绪,在见到姬恂后好像又再次崩了,他一垂眼,泪水从面颊滚落,“嗒”地声砸在姬恂手背上。
姬恂浑身一僵。
那滴泪像是滚烫的炭,疼痛从手背蔓延至心尖,疼得姬恂呼吸都乱了。
楚召淮大概觉得为小时候一个小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