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黄旻咬了咬牙,向前一步,继续问道,“在下迟来一步,不知事情原委,远春君可否告知?”
那白虎也跟着上了一步,低头吐出了煞气球。黑雾缭绕的球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径直滚向了闻世芳。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盯上了那颗黑球。
黄家的人是没看见,谢家弟子是不敢置信。但天雷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猜也猜得出是闻世芳做了什么。
闻世芳轻叹一口,将熄未熄的灯火再度亮了一下。于是,众人眼看着残魂骤然一停,而后凶厉的煞气化做一条长龙,长河入海般汇入了灯火中,无数墨纹似乎扭曲了瞬间。
提着灯笼的手指紧了紧,那已是不自然的苍白,她轻轻咳了几声,却再也压不住周身混乱的气机,一口腥甜喷出。
被黄旻聚拢的残魂渐渐印出澄澈的天光,那是流云点点的青白色天穹。
点点灵光飘散。
有弟子大着胆子捞了一把,毫发无伤,那锋利如刀的煞气确实被消弭了。
黄旻苍老的脸皮抽了抽,质问道:“远春君,你究竟是何意!?”
“救你!”
一道暴躁的声音遥遥传来,下一刻,那人已经站到了乱石堆上。
来人一身斑斓的百衲衣,周身梵音阵阵,手上金红的火焰烧得正旺,正是小灵台境唯一在外的佛子——了尘。
“不用传信给小灵台境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了尘长长颂了声佛号,慈眉善目的脸上一片阴沉,几乎显出几分怒目金刚之相。
“黄道友,你这么问是想说什么?镇魂塔既然已经塌了,你们也没必要守在这里了,为何不去料理那些逃散的怨灵?”
黄旻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僧人。他没见过了尘,但此人灵压浩荡,显然不是修为凡凡之辈,当世身怀天火之人没有几个,来者何人是再明了不过的事了。但她怎么会在出现这里?!
他按捺下心头的不悦,强笑道:“大师这是什么话,我黄家既然有值守镇魂塔之责,自然要请教一下这好端端的镇魂塔是如何没了的?”
了尘冷笑一声,没再理他,冲着闻世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摇头叹道,“素心真人算到中央有劫,我琢磨着中央只有镇魂塔能出事,便过来看一看,没想到你倒是跑得比我还快。外面的阵法我来的时候看了,都正常。”
她边说,边扔了一只鲜红的纸鸟。
那纸鸟上带着再纯粹不过的地火气息。闻世芳心中一动,是夏家的消息,某人已经出了天心剑域。
“想必还有人在等你,还是早些走吧。这地方……”了尘顿了顿,“……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等她……?闻世芳心头一颤。她等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等过她,但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却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还没等想明白,黄旻便含怒开口道:“两位元君是不是太不把我黄家放在眼里了?”
谢长乐放了漫天的纸鹤,又一一看过每一位弟子,方才放下心,此刻见他咄咄逼人,不由厉声道:“黄长老是在说笑?你可扛得住刚刚的天雷,护得住自己身后的弟子?”
黄旻脸上一时青红交错,煞是好看。抗是肯定扛不住的,可若不是镇魂塔倒了,如何能有那漫天劫数?
“你!谢家主可莫要信错了人!”
谢长乐脸色骤变,衣袍无风自动,双眼杀气四溢地盯着黄旻,“家主做什么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黄旻大笑一声,他不大不小也是个长老,平日里不说呼来喝去,也是被底下弟子敬着捧着的。如今,这了尘和闻世芳老神在在,听他说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他早就心头火起了。这两尊大佛他不敢动,也动不了,但这谢长乐他总是能拼一拼的。
身侧,吊睛白额虎不安地踱着步,他伸手按住大虎,怒道:“谢家主做什么我自然无权干涉,可镇魂塔之事事关修界安宁,我如何不能问个清楚!?敢问……”
他气势十足,说得掷地有声,只是还没说完,就觉背后一道凉意爬上来,瞬间毛骨悚然。
只见天际忽然风起云涌,尖锐的破风声在身后响起,眼角余光中,一道流光划过,直直向不见峰冲来,眨眼间,那流光已经到了眼前。
透过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的雪亮光芒,黄旻看到,那是一柄剑。
一柄寒如雪夜的剑。
那剑带着万钧之势,流星般坠入不见峰,刚刚好隔在黄家和闻世芳之间。
长剑落地,澎湃的剑气潮水般向四周涌去,唯独略过了闻世芳和了尘站的那一块地。
这剑气锋锐无双,又绵绵不绝,黄旻惊骇万分,这来的又是谁!?
下一瞬,他看见闻世芳身边多了个人,一身熟悉的雪色云纹长袍。
倪霁冷冷地盯着闻世芳,“你失约了。”
你怎么……闻世芳张了张嘴,瞬间意识到外面恐怕已经过去了很久。她沉默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那一句话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倪霁脸上的冰冷一下褪却,她垂眸伸手探上眼前苍白的手腕,又轻轻嗅了几下,刚刚放松的脸又立刻僵住了。
冰凉粘腻的衣袖划过,她陡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那是血……很多很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