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根以来,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难得清醒了一回,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归是问了一件正经事。
沈万看了他一眼,语气辨不出喜怒,道:「是爹在的时候,还是沈信在的时候。」
沈贵语塞,的确,说是沈老将军在并不确切,准确说来,沈府走下坡路的时候,是从大房分家出去开始。其实两年前沈信刚回京的时候他们仕途就有些不顺了,只是那时候沈家还没分家,官场同僚都要看在沈信的面子上对他们奉承几分。后来沈信离京,那些人没了顾忌,沈家倒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个事实,没了沈信的沈家,和定京那些随意可见的官家一样,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可是沈万这话说的意思,却又不是表面的那个意思。
沈贵迟疑的问:「你是说,有人在背后算计咱们沈家?这一次也被人算计了?」
沈万古怪的笑了一下,却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莫非……是沈信在背后捅娄子?」沈贵恍然。
一边安静的坐着的陈若秋这时候却开了口,她道:「罗雪雁生的那个小贱人沈妙邪门的很。你们没有发现么,只要和沈妙沾上关係的,最后都莫名其妙落不了好。」
沈万和沈贵同时超陈若秋看去。陈若秋好似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的目光,继续道:「先是二房的沈清、沈垣,现在轮到了三房,当初二嫂在她手中亦是没有讨得了好。仔细想来,若说从什么时候沈府频频出事,倒不如说是她性情大变开始。」
人很奇怪,心思总是在不断变化。从前沈万和沈贵眼中,沈妙最多是有一点小聪明罢了,可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现在落到如此田地,听陈若秋娓娓道来,竟还真是这个理。就拿前些日子的明安公主来说。不也是和沈妙结了仇怨之后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沈万沉声道:「单凭她一人也绝不会做到如此地步,除非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或是找着了靠山。」
「只怕不是沈妙找着了靠山。」沈贵思索道:「是沈家找到了靠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膝盖:「当初战场上怎么就没让沈信摔死!我就说这么多年怎么诸事不顺,原来是沈信在背后给人下绊子!」他说的义正言辞,却丝毫不提沈家又给沈信下了多少绊子之事。
「不论如何,此时事情和沈信多多少少也会有关係。」陈若秋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下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中肯有用:「否则不会一出事,沈府上上下下连累了个遍,却独独他们大房安然无恙。」
众人沉默。
半晌过后,沈贵狠狠地咬牙道:「既然如此,那这次也要把他们一道拉下水才行!就算我们讨不了好,他们大房也别想好过。」他看向沈万:「三弟,咱们想法子把沈信也牵扯上!」
「不行。」沈万平静道:「此事到了现在都到了定罪的时候,这个时候把沈信牵扯进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栽赃。越是如此,皇上只会越是觉得大房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是奸臣,大房就是忠心。白白让大房捡了便宜。」
沈贵怒道:「那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不成?」
沈万冷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况且当初爹就偏心他沈信,到了现在斗了这么多年我不信还是我们输,就算不能拉下沈信,也要扒下沈信一层皮!」
「三弟的意思是……」沈贵有些不解。
沈万压低声音:「皇上这头走不通,总还有别人。你猜,现在出了这件事,固然是我们受罪,谁比我们更恼火?」
陈若秋皱眉:「定王?」
「不错。」沈万平静的看了陈若秋一眼。到了这个时候,再怪责陈若秋一怒之下将罪证呈上去已经没用了。更何况究其原因,是沈万为了常在青而休掉陈若秋,再说长远些,说不定是有人设了一个局,将他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其中,再来怪责谁又有什么意思?不过各个俱是心灰意冷,疲惫不堪罢了。
但是毒蛇,就算是临死之前,也要念念不忘着要咬人一口。沈家人就是这样的毒蛇。
沈万冷冷道:「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着。这其中固然也有定王的人,多『聊聊』沈家大房,总归会让定王起疑心的。」
想来之前定王既然要他娶撮合沈妙和周王,就已经对沈妙有几分怀疑。如今再多多提起沈家大房,定王一旦想到是沈家大房坑了他,让他被文惠帝怀疑,只怕只会想立刻灭了沈家大房。
定王是什么人,那是九个皇子中,藏得最深,比起轩王来说更加像笑面虎一样的人。被定王盯住,沈万相信,沈家大房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很难过。
即便是改变不了这个既成的结局,也要给沈家大房埋下一颗毒瘤。总有日后破土发芽的时候。
他低声喃喃,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说道:「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大哥。」
……
定京城有关沈万这桩案子,结案结的非常快,以至于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莫名其妙。
前威武大将军沈府抄家,家丁皆流放,主子全处斩。
明齐许久没有出过这样的大案了,而这桩案子看起来也并没有严重到如此程度。官府似乎是刻意保密,到现在的罪名由头也不过是一个「办差不利,惹下大祸」。
只是那个「大祸」究竟是什么,却是无人知道的了。
为人臣子就是这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惠帝要处死个什么朝臣,有时候连理由都不屑想。尤其是沈家这样的人,为官的人也不过是沈万和沈贵,这二人如今在仕途上也渐渐衰微,连为他们二人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然似乎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总而言之,一切快的让人始料未及。
处斩的那一日,沈妙是要去看的。
罗潭诧异的看着沈妙,问:「小表妹去看什么,那样血淋淋的场面,脑袋——嘎嘣一下滚下来,晚上会作噩梦的。还是不要去了。」
沈信和罗雪雁是不会去看的,他们还有军务,当然就算没有军务,也不会去看。对于沈家,罗雪雁没什么感情,沈信大约有,不过那些复杂的感情也都被这么些年沈家干的那点子事也消磨的一干二净了。相见争如不见,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妙道:「我要去看。我还没见过斩首。」
罗潭:「……」她气急败坏道:「斩首有什么好看的!」心中却暗自为沈妙焦急,女儿家总是心软的,虽然沈家那一户人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沈妙好歹与他们相处了那么久的日子,难免会有些哀戚,这会子上去,不过是自找难过。
「我陪妹妹去吧。」沈丘道。沈丘直到沈妙的执拗性子,若是不让她去,沈妙只怕也会自己偷偷溜出去,省的多事。他倒是不怕,况且身边跟着护卫,也能保护沈妙。
「我也一道去。」罗凌微笑着开口:「我也没见过斩首。」
「胡说什么呢表哥。」罗潭睨了一眼罗凌:「从前在西北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被军令处斩的人,砍头都看的不耐了,说什么第一次。」
没想到会被自家堂妹这般拆台,罗凌的微笑有些僵硬。沈丘闻言,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罗凌,直把罗凌看的有些心中不安,才道:「那就一起去吧。」
罗潭见众人都去了,一咬牙跺了跺脚,才道:「那我也跟着我,我才不像一个人留在府里……小表妹,你等会儿千万要捂好我的眼睛啊。」
待一行人到了刑场的时候,外头围观的百姓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行刑台外头围得水泄不通。因着沈丘一行人随行都有侍卫,那些百姓便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