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静上车,高助理高桦刚才望着窗外她和叶崇佳争执,因而担忧的神情已经消失,变成了疑惑:“叶总,刚才那个女人是?”
“这里的一个模特。”叶崇静说,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前座椅背上镶嵌着的屏幕中自己的倒影,问道,“我的白头髮又长出来了吗?”
高桦探头看了看,叶崇静个子高挑,她平日里也注意不到这位叶总的发顶,“长出来了一点,这些天太忙了,要去染吗?”
可能是因为血热的缘故,也可能是工作繁忙,操劳太过,从小到大,她一直有白头髮——唯一白发变少的一阵,是在希腊的那一小段日子……
她很少想起,也不愿想起了。
“今天先不染了。”叶崇静说,“周末吧,周末我要回家吃晚饭,到时候再染。”
耿耿于怀
“妈妈,”关韵很快乐地和妈妈分享自己在生活中任何一点的小发现,“妈妈,刚刚那位姐姐,她有白头髮的,她还没有到长白头髮的年纪呀。”
关惠茵对这件事显然不感兴趣,随口答道:“可能是少白头,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如果熬夜,年轻人作息不健康,就很容易长白头髮。”
她们母女手牵着手,她看着自己女儿浓密的黑发,心里忍不住地有些叹息,自己的女儿早睡早起,从来都没有烦恼的,所以头髮也长得是这样好——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小韵。”她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你告诉妈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叶总问我晚上要不要出去玩,说带我去他开的夜店。”关韵原样复述,她没去过夜店,但一直有听说是很好玩的娱乐场所,有时候在换衣间能听到其他模特们聊这些。
看到妈妈眉头紧锁,她赶紧补充道:“我没有主动靠近他的,妈妈,我一直听你的话,离男人远远的,是他主动来找我说话的。”
“我就拒绝他了,不过他好像听不懂,我一直说自己在等你……”关韵停了一停,今天的小插曲有点让她心有余悸,不过没影响她的好心情,“幸好那位姐姐来了——今天回家的时候,咱们买点炸串吃吧?”
关韵知道自己很笨,她一直知道。
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很不擅长学习,她没有不努力,可是成绩还是很差。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从她和妈妈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后来,她的同学都升上了初中,妈妈却没让她再念书了,她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了一句俗语:心有余而力不足。妈妈给她讲了这句俗语的含义,就是她想念初中,但是能力不允许。
妈妈让她看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还给她买了很多图画书。到现在,关韵反而觉得学字,学成语,学道理什么的都没那么难,难的是妈妈所说的“情商”。
她实在学不会,就比如今天,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去拒绝这位叶总,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在等妈妈,不能换来叶总的体谅,只能换来嗤笑和毫不在意。
不过幸好,她觉得自己总能往好处想,总能快快乐乐地:“妈妈,今天的钱拿到了吧?好几百块呢,咱们去吃炸串吧!”
“让你吃的!”关惠茵无奈地说,女儿无忧无虑,她却满腹愁绪。关韵会做家务,会做饭,识字,听得懂话,乖巧可爱,可又怎么样呢?她再能自理,这样一个漂亮的成年女人,到了社会上,也是任人宰割的一隻羔羊!
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小韵到底是要找个对象的。关惠茵暗自沉吟。
她攥着关韵的手,说道:“叶总让你去夜店玩,不是单纯地想请你去玩,他的弦外之音,你知道是什么吗?”
弦外之音。是她出来做模特之后,和妈妈交谈的高频词。妈妈总说其他人和她说的话都有着第二层意思,也就是弦外之音,可是她真的不完全懂,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学会。
关惠茵叹了口气,她也没指望关韵能完全听懂:“他是想和你做男女朋友恋爱才能做的事情,可是你们没有恋爱,他想做,你不想做,这就是犯罪,所以你绝对不能跟有这种意思的男人出去。”
堵不如疏,关韵到底是成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关惠茵谘询过很多医生,看过很多的书,最后决定还是得把这桩事平常地说出来。
关韵嗯了一声,她早看过相关的科教书,认认真真地对妈妈说:“我明白的,很多坏人没有爱,也想做恋人之间的事情,这种坏人大部分是男人,我听你的话,永远离他们远远的。”
“也不是永远。”太棘手了。关惠茵感觉教育这样的一个孩子,时常就像一隻无头苍蝇在玻璃罐里乱撞,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小韵,”她问关韵,“你想要恋爱吗?”
很多的事情,关韵没法从社会实践中习得,她只能让关韵看电视剧,电影,或者易懂的书籍。那里面的恋爱通常都是很美好,果然,关韵带点憧憬,又很不好意思地说:“有时候吧,看他们恋爱,感觉好幸福……”
“不过,”还没等关惠茵百感交集地欣慰,她又说道,“和妈妈在一起就很幸福了,我想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不要恋爱。”
关惠茵心里发酸,赶紧指着前面的公交站:“快走,要不赶不上公交车了,咱们买小区门口的炸串,这样到家了还是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