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父皇说,只要儿臣不出城,京中任儿臣跑马吗?”舞阳公主不满地噘嘴。
“你想出京玩,等朕给你找个好驸马,让驸马陪你去。”皇帝哈哈大笑。
舞阳公主面色一僵,她很快缠上了皇帝的胳膊,撒娇道:“父皇,儿臣不要驸马,儿臣要一直陪着父皇。”
“朕把你的住所留着,你出降之后,也能时常回宫居住,也是一样陪着父皇。”
“那怎么一样!儿臣要天天陪着父皇!”
“好好好,天天陪着父皇。朕给你修的公主府,你看了吗?若有不中意的地方,早日告诉朕,朕让人给你改。”
“公主府”是公主婚后的居所。舞阳公主一听到“公主府”,就明白了父皇的敷衍,却不好再纠缠父皇。
舞阳公主垂头丧气地告退后,皇帝不复慈父情态,对刘贤妃吩咐道:“下个月南乐府上办花会,务必让锦衣出席。”
皇帝嘴上的“南乐”,是南乐公主。南乐公主是皇帝的第十女,她素来喜欢热闹,每年春天都会遍邀贵家,在府上举办花会。花会之际,各家夫人往往会携子女出席,成就了不少姻缘。数年下来,南乐公主的花会,实际上已经成了京城权贵圈中有名的相亲会。
“臣妾遵命。”刘贤妃言行恭敬,与舞阳公主简直不像一对母女。
皇帝当晚歇在了刘贤妃宫中,舞阳公主一晚上都不能与母妃说话,第二天一早,皇帝才走,她就奔到了刘贤妃身边。
“母妃,我真的不能不要驸马吗?”
从皇帝昨晚的态度中,舞阳公主已经看出了父皇的心意已决,只是她尤自不肯放弃希望。
“你长大了,是该相看驸马了。”刘贤妃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发。
“我真的不想成婚。”舞阳公主想起寿张郡主的惨死,泫然欲泣。
寿张郡主是太子的长女,却比舞阳公主年长三岁,她与舞阳公主名为姑侄,实同姐妹。前年,寿张郡主出嫁,很快传出了有孕的喜讯,不曾想,竟于生产之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刘贤妃了解女儿的恐惧,她将舞阳公主搂在怀中,温柔地哄劝道:“锦衣乖,不怕,只是先挑一个驸马,成婚还远着呢。就算成婚了,你若害怕,就让紫荆服侍驸马,阿柔之事,就不会决计发生在你身上了。不怕。”
寿张郡主小字“阿柔”,而“紫荆”则是舞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刘贤妃的意思是,女儿若是害怕怀孕,就让紫荆替她承担夫妻义务,这样,舞阳公主不会妊娠,也就不用担心像寿张郡主那样难产早逝了。
在世人看来,生儿育女,是女子的本分,哪怕难产死了,那也只是时运不济,更有甚者,甚至会谴责难产而死的产妇“无用”。刘贤妃一番话,本质上是在鼓励女子逃避生育的“本分”,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大逆不道,要是传出去了,皇帝第一个就饶不了刘贤妃。刘贤妃也知道自己在犯忌讳,所以,语至最后,几乎成了耳语。
“我不想死,也不想要紫荆替我死。”舞阳公主年纪尚幼,其实还不懂夫妻之事。只是,寿张郡主之死,让舞阳公主觉得,谁有了丈夫,就是谁踏入了鬼门关。让紫荆替她接近驸马,那就是让紫荆替她赴死,她不忍。
“不是的,锦衣,你想岔了。你看,母妃生了你,如今不也好好的吗?成婚生子,不一定会死人的。”
“我打听过了,很多人生孩子时死了。还有人平安生下了孩子,隔了两天又死了。”舞阳公主说话间抱紧了刘贤妃,似乎是在为母亲后怕,“阿柔如果没成婚,她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母妃,我不明白,既然成婚会死人,为何一定要成婚呢?”
刘贤妃原是民间小户人家的女儿,她曾听过一句俗语,说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是,她的女儿,贵为公主,根本无需嫁人,就可以一生衣食无忧,那为何一定要成婚呢?如果刘贤妃能做主,她一定把女儿留在身边,只要她终身康乐就好。
可是,做主的人,是皇帝。
想到皇帝的态度,刘贤妃隻好说道:“锦衣,人都是要成婚的。我们能做的,只是挑一个顺眼的驸马。你父皇让你下个月去你十姐姐府上参加花会,听话,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你若不去,你父皇就会直接赐婚了。届时,若是个丑人,你见着他,连桃花糕都吃不下,再后悔就晚了。”
本朝战乱初歇,正是需要增长人口的时候,男满二十,女满十五,还未婚配,就会被官方罚款。贵族子弟不愁交不起罚金,却也是普遍早婚。舞阳公主将自己认识的人全回忆了一遍,确实想不到不婚的人。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认清现实。
如果必须要成婚,舞阳公主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挑个好看的驸马,不然,若是像阿柔的郡马那样,她真的要吃不下桃花糕了。阿柔明明不喜欢那个丑郡马,还得嫁给他,最后还死在了那场婚事上,全怪皇长兄!父皇要是像皇长兄那样对她,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想到这,舞阳公主兴衝衝地跳到了地上:“我要去找父皇,他得让我自己选驸马!不然我死都不成婚!”
刘贤妃没有阻拦舞阳公主,她目送女儿风风火火的背影,反而偷偷松了口气。皇帝已经七十岁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说不定哪天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太子虽然友爱弟妹,但是开口礼义,闭口教化,他给寿张郡主挑的夫婿,就是其貌不扬。既然女儿注定要成婚,那还是趁着皇帝健在,挑一个好人选,不然,若是沦到太子给女儿挑驸马,那就真的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