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7)

诗人与大学生有了共同语言。对于这个发展,鸣人自己都有些惊讶。佐助曾经在帮他们烧柴火的时候听见鸣人调侃:“我还以为,你会瞧不起我这个大老粗呢。”年轻的诗人看了他一眼,也抱以微笑:“可别妄自菲薄,你肚子里的诗可比我丰富得多。”

接着,佐助开始洗木盆里的衣服。他听到了诗人对鸣人的称赞:“你没有读过海涅,没有读过普希金,没有读过叶赛宁,可是我知道,你也是诗人。你爬过许多高山,征服过许多恶劣的气候,你本身就有一张大山似的巍峨强健的脸。毫无疑问,你就是诗人。我从你的眼神和额头就看得出来。”

佐助趁着用手肘擦拭额汗的那当口儿,偷偷地看向鸣人。可不是么?果然就像赤砂之蝎说的那样,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海水,那坚毅的额头简直就是大山做成的。

鸣人却不关注夸奖的内容:“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人名可真奇怪,都是老外么?他们都是诗人吗?”

“都是大诗人。”

“比你如何呢?”

“我?”赤砂之蝎笑着低下了头,“萤火些微,怎可与日月争光?”

“我可不信!”

“那你来听听这首吧……佐助小兄弟,你也来听听吧,你正是要多读书的年纪……就说这首以‘骑士’为主题的诗……‘世上有一个可怜的骑士,具有沉默和平凡的性格,惨白的脸上露出阴郁’……”

“等一下,”鸣人打断了他的吟诵,“为什么说是‘可怜的骑士’?对这首诗的背景我们可一无所知。”

“你别急,答案就在后面……‘从此他的心灵炽烧,他不再正看女人’……‘他把佛珠带在颈上代替了围巾,脸上的钢盔从未在人前揭过。充满纯洁的爱情,忠实甜蜜的幻想,ad三个字母蘸了血画在盾上’……”

“ad是什么意思?”

“是拉丁文aveaterdei,伟大的圣母。”

“这个骑士以血书写圣母之名,画在盾上,还戴了佛珠……这是在喻示他的理想么?他的举动很诚恳,他对爱情的幻想还那么纯洁……我想,这是想描绘一个为了理想和爱愿意付诸一切的骑士吧?这样的一个理想主义者,愿意为了贯彻心中的热情而奋斗,为什么会可怜呢?”

“诗的结尾是……‘他度着孤寂的生涯,无声地,悲惨地,在疯狂中死去’。”

“这是谁的作品?”

“是普希金的诗。”

“孤独的骑士,”鸣人长叹一声,“真可惜!如果是我的话,可不觉得孤寂呢。就算浴血奋战后的结局是英雄迟暮,孤独终老,我也不会后悔。每次开始爬山之前,我都会鼓励自己:谁放弃了攀登,谁就是放弃了伟大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佐助开口了。他微微惊呼:“下雨啦……”

“啊!”鸣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佐助的提醒,兴奋地望向窗外。

天色顿时转黑。这夜患了重病,田野因此而肤色暗沉,难以打起精神。频繁的雨点象征着黑夜因得病而疯癫的脉搏,山冈的峭岩上吹来的狂风们嘴里呢喃着发烧时的谵妄。

“这雨好像在和树叶窃窃私语。”诗人说。

“可怜的小白,它在外面要淋好大一场雨!”佐助说。

“我要在这样一个坏天气里,跟这喧鸣的风暴结婚!”鸣人说。

在这个雨夜,一缕情思悄然溜进了佐助原本单调的生活。一股强烈却又含蓄的心潮,伴随着手中肥皂块不断的揉搓与颠摇一起翻腾着。火焰——娴静的火焰,陌生的火焰,甜蜜的火焰,可以杀死人的火焰,也可以救人命的火焰,已经烧绉了他那被洗衣水打湿了的袖口。他虽然还在沉默着低头洗衣服,还在木讷地重复着翻腾肥皂水的动作,但毫无疑问,火种已经通过他那微抿的唇瓣与微动的瞳孔传播。

雨后,鸣人在乡间漫步,捡了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在湿泥地上胡乱画。他好像是无意间地、无意识地写出了两个字母:u和s。

“你看!”他喊住了旁边的佐助,“这是你的名字,是宇智波佐助的罗马音的两个首字母。”

佐助也捡起一根树枝,在他写的那两个大字母间慢慢地加了个瘦小的s:“这样写更好些……”

鸣人不明白佐助为何要多加一个s。其实,不止是他,连佐助的老师也很疑惑。雨后,在那个彩虹若隐若现的清晨,佐助用他那动听的嗓音为同学们朗诵新学来的诗歌:“世上有一个可怜的骑士,具有沉默和平凡的性格……”

他的黑眼睛闪耀着,温暾的情感与甜美的灵感几度度轻微抖栗着从那美丽的脸庞上掠过。他的心脏为一个高尚的骑士所跳动,或许正是诗里所描绘的骑士,也或许是另外一个更为豁达乐观的骑士。他这颗幼小的心在呢喃着:要是能和某个人一起品读这首诗,微笑着谈论人生理想,然后让那人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笑着说:看,我亲爱的小佐助,谁要是放弃了攀登,谁就是放弃了伟大的生活……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一切的小心思,站在佐助对面的老教师又如何能得知?老教师只是疑惑:佐助在诵诗时,竟然将ad读成了uss!那个被骑士刻画在盾牌上的圣母的缩写,那个象征着骑士的信仰的女神之名,竟变成了另外三个毫不相干的字母——这是否只是一场童趣的玩笑?谁又知道呢?

漩涡鸣人不辞而别。用止水的话来说,鸣人虽然嘴上解释说是要去爬阿尔卑斯山,但其实就是落荒而逃了。这里和谐宁静,也没有刁民恶兽,这么安全,怎么会是逃呢?佐助思考不出答案。止水总爱对佐助打哑谜。事实上,鸣人确实是抱着逃避的心情离开的。他的小队打算离开日本,去攀爬阿尔卑斯山,木叶只是路程途中一个忽然出现的从未听说过的小角落,可作为落脚点暂歇,而他呢?却在这个犄角旮旯里停留了好几个月!这已经严重耽搁了登山队的行程安排。到底是谁让我这么留恋?那里究竟有什么令我舍不得的……一杯下肚,鸣人思考着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不是为此冥思苦想的时候,毕竟他已经出发了。大山和天空在等着他。于是,鸣人暂时搁置此问,踏向了新的旅程。在过去,鸣人不曾关心过具体的人,没有思考过身边人的命运,他关心的是那些更为宏观的老友们,比如高山、湖泊、太阳,和风暴。它们给了他无限的感动和激情,塑造了他整个的身心。赤砂之蝎曾经夸赞过他那透露出诗人气质的额头,毫无疑问,那正是来自于湖光熠熠的贝加尔与的的喀喀,而那双蓝色眼睛来自于荡漾着浅蓝色月光的雪山之巅,那颗总是热血沸腾的心脏则来自于悲天悯人的红松。漩涡鸣人早就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该和这些事物作伴的,也注定会因追求这些事物而消失,可神奇的是,此时此刻,一种急切的想要将某人的命运放在心尖的冲动攥住了他,甚至几度要战胜他对孤单冒险的生活的爱。距离木叶村越远,这股神奇的爱意便越是引得他连连顾盼。但他必须得离开这里。完成阿尔卑斯山的攀登活动后,他的小队就该为下一次的行动养精蓄锐了。就在前不久,中国方终于同意了日本攀登梅里雪山的申请,京都大学的山岳会已和中国的登山协会签了合作协议,所以他不能再在这里滞留,更漫长的征程还在等着他。就这样,他并没有等到佐助放学回家便离开了木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这个在发达城市的对比下显得十分原始的慢吞吞的村庄,此时已经在鸣人的视线中隐没。那些锯齿状的群山一座接着一座地沉到地平线以下,直至完全看不见——在鸣人曾经政征服过的那些庞然大物面前,它们显得多么渺小、多么普通啊!然而,伟大的自然正是由无数普通的山山水水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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