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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酌眼里的亮光逐渐消失。

体育差生还想带球跑?回去就把信烧了。

裴酌洗完脚,再看鞋子就不得劲了,这玩意儿怎么能在夏天穿?

他的人字拖呢?

他从水里收起洗得干干净净的脚,赤脚走一段路。

自古帝王出行,都要先派人清场,台阶扫过一遍,没有小石头和落叶。

一阵清风吹过,山壁两侧的竹林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时不时有枯黄的长竹叶被风吹起,在山涧里像风筝一样飘摆。

裴酌不由想象谢公的登山屐,忽觉手里空空的,“我忘记带走鞋子了!”

萧循:“我拿了。”

裴酌垂眸,看见萧循用芭蕉叶包着他的布鞋,捏在手里。

堂堂天子自然不能给臣子提鞋,所以他用芭蕉叶包着,负手在身后,姿态像是握着一卷书籍一样闲适。

刚才侍卫离得远,应该没人能看清里面是什么。

裴酌脸上突起的热度缓缓平静,幸好,陛下是有章法的。

“给我吧。”

萧循:“你不是嫌累?”

裴酌:“一双鞋子还累不着。”

萧循把芭蕉叶递给他,一经松手,叶子立马散开,像新手包的粽子,一下锅就泾渭分明。

裴酌两只手接过,把它压好,折腾几下叶子更加稀烂,宛如抱着一捧破烂。

他再次确认自己毫无动手天分。

裴酌弯腰坐在石头上,干脆把鞋子穿上。

头顶,天子似乎在笑他笨拙。

裴酌面红耳赤地穿好鞋子,健步如飞。

瀑布的响声越来越大,山风吹来水雾扑在脸上,不一会儿,裴酌的额发便湿漉漉的,衣服上也沾了一层雾气,再走几步,胳膊上的轻薄布料,禁不住水打,贴在了皮肤上。

眼前是巨大的落差瀑布以雷霆之势扑进深潭,水花卷雪,绿意招人。

裴酌觉得自然震撼之美的确能涤荡心灵,他此刻静立欣赏,教学的繁琐、进度的缓慢、怀孕的不安,都抛在脑后。

出来走走也挺好的,萧循就是那个有能力拉他出来的人。

萧循的衣服也被打湿,指了一处屋子,在瀑布旁提高音量才能让双方听见:“先去换衣服。”

裴酌:“好啊。”

侍卫将天子出行的行李搬进避暑别院,萧循说他出门什么也不用带,他都会准备好。

萧循和裴酌的卧室门当户对,裴酌打开萧循给他准备的行李,有三套衣服,两双鞋子,还有驱蚊的精油……

带这么多干嘛?

不就住一晚?

裴酌换好衣服,头发也懒得擦就出来,大厅里李如意正在站岗,李二今天留校监考,没有跟来。

李如意啧啧感慨,他以前是真没看出李二是块读书的料。

“裴公子。”

“李侍卫。”

裴酌道:“陛下还没换好衣服?”

李如意道:“陛下收到一封急报,正在回复。”

裴酌:“当皇帝不容易,走哪都要上班。”

李如意:“是啊,自陛下宣布改金塔寺为公立学堂,文官一片反对之声,说学堂教的奇技淫巧,于治国无益,陛下更应该给天下寒门一个科举机会,莫让学子寒心。”

总之,就是争来争去,争学堂应该收什么学生,教什么内容,指手画脚的。有远见的文官担心新派学生会冲击文官官僚制度。

“有机灵的,见陛下心如磐石,便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去。”

关系户往班级里塞学生的事,裴酌见过,最后一年高三他班里还进转校生呢。

然而他在这里,萧循帮他全部挡下了。

资质好的,第一轮萧循就挑走了,剩下的纨绔子弟不如贫寒学子能吃苦,还会扰乱教学秩序。

“陛下不甚其扰,因此才提出到含叠山避暑。”

裴酌垂下眼睫,原来避暑是为了平息争论。

他知道会有困难,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躲在萧循身后当咸鱼。

如果不是萧循当皇帝,他真的会躺平破罐破摔。

李如意:“陛下说,裴公子只管教书,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些,杂事多了,可能就撂挑子了。哎,我就是多嘴,裴公子别往心里去。说是这么说,但咱陛下英明神武,四两拨千斤,让反对的人去用四书五经让百姓吃饱,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裴酌有些惭愧,萧循是真正有担当的帝王,压力自己扛,从不抱怨一句。

他和李如意唠嗑了一会儿,萧循回完信出来,道:“等久了?吃饭吧。”

萧循没带御厨上山,午饭没什么花样,就是大灶炒出来的山货,小鸡炖蘑菇,清蒸鱼,都是含叠山特产,别有一番新鲜滋味。

光线从天井里漏下来,不炽热,但一片光亮,令人懒洋洋的。

裴酌有些犯困。

萧循:“钦天监说,玉京七日内会愈发炎热。”

裴酌撑着下巴:“可不是,教室里都一股汗味儿。”

尤其是下午上课,若是嗓门够大,简直想离学生十米远。

萧循一本正经:“这里勉强有些凉意,不如我们把第三次的毒解了。”

裴酌支棱起脑袋,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上次睡着的教训太惨痛了。

“可你答应过我,在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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