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阿芙的孩子抱到椒房殿(1 / 1)

不知是不是皇后对王夫人的两位公主突如其来的和善,给了后宫其他美人什么暗示。李长使前来问安之时,带来了舞阳公主。舞阳只比夷安小几个月,小小年纪能歌善舞,相当可爱,她见了喜欢,将随身带的红珊瑚手串赏给了舞阳。舞阳娇娇小小的,跪地双手接了手串,又觑了一眼李长使,见李长使点头,才怯怯懦懦地回了一句,“谢母亲”。一声母亲,让她倒有些吃惊,少顷,她莞尔,摸着舞阳的头,夸她懂事。看着李长使领着舞阳,相互依偎着渐行渐远,她想了许多。李长使家世卑微,品阶不高,又生得是公主,在宫里生存艰难,公主的处境自然也可想而知了,如今她带着公主来见自己,无非是想要替公主寻个好出路,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让皎月又送去了些布帛赏赐,并嘱咐李长使,舞阳公主很懂事,请长使悉心教养,若有缺了少了的,尽管向椒房殿开口。中秋将至,她带着节礼去向太皇太后问安,刚说了几句话,太皇太后就站起身,要她陪着一起去逛园子。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她从旁搀扶着。两人缓缓走在石子路上。太皇太后一会儿指着道旁结了满树的小红灯笼似的柿子给她看,一会儿又指着开的正盛的花团锦簇的蔷薇木槿给她絮叨。她隐隐觉得太皇太后是有话要说的,走了一程,太皇太后果然开口了。“最近与皇帝关系如何?听说皇帝近来对你态度有所缓和?”她“嗯”了一声,“兴许是看在阿芙的面子上,不好关系太僵”。“也是年岁大了,心性渐渐也变了,年轻的时候置气,到大了,沉稳了,就觉得不算什么了,我见你对夷安也是极好的”上回她带着夷安去长信宫,吩咐宫人给夷安拿点心牛乳时,还细细叮嘱宫人,不论是点心还是牛乳里都不要放蜂蜜,怕夷安沾了蜂蜜会上吐下泻。她没有否认,只说:“夷安多招人疼啊”。“那后宫其他的孩子呢?”“其他的我也没带过呀”,她狡黠一笑,轻松给回避过去。“滑头”,太皇太后宠溺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说:“不过我瞧着你的性子是比以前要柔软多了,以前把孩子抱到你的宫里,你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她揽起太皇太后的胳膊,“皇祖母不是也说了,我长大了”。太皇太后望了望远处的柿子树,说:“是啊,长大了,我入宫那年,那片柿子树才种下,如今也枝繁叶茂了”,顾自望着出了会儿神,又问皇后,“皇后今年有二十一了罢”。她点点头。“真快呀,都要二十一了,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先帝都已经四五岁了”“若是你早些开窍,如今说不定也儿女成群了,就说临川王,多好的一个孩子,白白胖胖的,我让你养在椒房殿里,你偏偏不肯,要是养在椒房殿,兴许也不会殁了,陈良人啊,担不起那个福气”已经过去了三四年了,太皇太后还是惋惜不已,感慨之后,又说道:“夷安倒是个好孩子,又跟你投缘,可惜是个公主”。她低着头,不以为意,“公主有什么不好?我倒是看着公主挺好的,既懂事又孝顺”。太皇太后虚点了点她,“你啊,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犟?皇子跟公主能一样么?皇子能继承大统,公主能么?”“你瞧瞧朝堂上的大臣,封地里的藩王,个个都伸长着脖子瞧着,蠢蠢欲动的,为了什么呀?不就是因为皇帝没有太子,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了”她不服气,“我也没拦着陛下去宠幸别的美人”。

“你是没拦着,整天一张冷脸,皇帝见了心里能舒坦?年纪轻轻的,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谁看了能高兴?你刚进宫那会儿,粉嘟嘟的笑嘻嘻的跟个玉雕的娃娃似的,多讨人喜欢”太皇太后像回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一样,回忆着皇后初初入宫时的模样,“我还就记得你跟皇帝刚行了合卺之礼那会儿,关系好的啊,如胶似漆的,后来为着些无关紧要的事,吵得感情都散了”“漫说是皇帝,就是平头百姓也不免三妻四妾的,你跟皇帝争,又能争出什么?祖母让你读书明理,不是为了让你跟陛下置气的”“你保住了嫡妻正位才是要紧”,说到这里,几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到脚下,太皇太后忍不住唉声叹气,“阿衡,我还能再活几年?我活着,尚能保你无虞,等我死了呢?”“皇祖母别说不吉利的话,您长命百岁着呢”“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知道么?人总是要死的,好在阿芙有了身孕,若是个皇子,你就抱回椒房殿里养”,见她要反驳,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这件事我说了算,等到阿芙生了,就由我来同你母亲讲,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陛下,为了萧家”。平日总见阿芙陪在皇祖母身旁,她以为皇祖母已经对她失望,不再在意她,现下一听,皇祖母还是在乎她的,不觉悲从中来,热泪盈眶。“皇祖母,对不起”,对不起,为着她从前的任性,对不起,为着她没守住寂寞铸下的大错。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融融暖意从太皇太后的手心传到她的心底,“你从八岁就在祖母身边,祖母也想看着你好”。她含泪点头。“人谁还没年少冲动的时候,谁不是经历过了才懂得,我瞧着你现在就比以前沉得住气了,抱子得子,也就是个说法,可抱一个养在身边,也使得,这是稳固朝堂的大事,不能由着你任性”她心头一跳,抱子得子的话竟然传到了长信宫?“怎么了?还是不情愿?”她回神,忙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没生养过,怕当不好母亲”。“这有什么难的,自然而然就会了”她低头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出了心中所想,“皇祖母,我老是觉得我是不是不该再做这个皇后,阿芙…得圣心,又聪明,如今又有了身孕…”。“胡话!”太皇太后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不做皇后做什么?守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我守着祖母啊”“守着我?我死了呢?陪着我的陵墓过?你才多大,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太皇太后接着忧心道:“再说,废立皇后岂能儿戏?长乐宫那位不知道盯着多久了,真有那么一天,她跟她的兄长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若是大将军策动朝臣立他邓家人做了皇后,那皇帝会如何,萧家会如何,你想不到么?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稳住朝堂,不能再给长乐宫干政的机会”“夫妻本是一体,就算你不为皇帝考虑,也不为你自己,不为萧家考虑?”“阿芙啊,小聪明是有,没有做皇后的仁厚,野心又太大,若是她手里有个皇子,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太皇太后久经风雨,自然知道朝堂后宫的凶险,一脚富贵,一脚深渊,丝毫都马虎不得,“你啊,就是性子太倔了,一条道儿走到黑,要是肯低头转弯,跟皇帝何至于这么僵,阿衡,你就低低头,在我有生之年,你有了太子,我好歹也能闭上眼了”。祖孙两人说着话,又往回走,看着太皇太后鬓角遮都遮不住的白发,她心里不是滋味,亲昵地挽着太皇太后的手臂,小声说:“皇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慈祥地笑笑。“皇祖母,您想念皇祖父么?”“想啊”,太皇太后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园子上空。听说,孝文皇帝性子沉稳温和,太皇太后却要强火爆,发起脾气来无人可挡,可太皇太后每回发火,孝文皇帝总能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眉开眼笑的。两人夫唱妇随,凤凰于飞,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夫妻。自己终究没有太皇太后那样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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