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车。
两辆车辇从长信g0ng驶出,一辆去往椒房殿,一辆去往宣室殿。
安车里,她jg疲力尽,倚在车壁上。氅衣上熏着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灌入她的鼻腔。
她牵起氅衣的一角,放在鼻下细细嗅闻,又把氅衣贴在脸上磨蹭,上头似乎还有陛下身上余温。
想着几年前与陛下那段美好时光,她将氅衣裹紧,闭上眼睛,想象着是陛下将她抱在怀里,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两行眼泪。
“娘娘,该下车了”
晕晕乎乎间,听到婵娟的声音,她胡乱抹掉腮边未g的泪,缓缓伸出手去,扶着婵娟的手下了车,一路回了寝殿。
坐在妆奁台前,g0ng人伺候她洗手净面,婵娟给她摘下挽发的玉簪,如瀑长发顿时散落。
卸掉了扯得头皮发疼的高耸发髻和首饰,婵娟又给她梳头按摩头皮太yanx,她才觉得稍稍轻松了些。
白天的一切历历在目,一闭上眼,那几个惨si的g0ng人就浮现在眼前。
在g0ng里头这么些年,她还没亲眼看着谁被打si过,那满头满脸的血,si了都没闭上的眼,让人胆战心惊。
他们的si与她无关,又有关,他们之中有人泄露了太皇太后的盘算,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争夺,为了名利,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不顾一切,人人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她手撑着额头,拇指掐着太yanx,喃喃自语道:“若是我有个自己的孩子”。
是啊,若是她有个自己的孩子,那眼下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抬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慢慢抚0着自己的脸庞,镜中的人满面憔悴,愁眉深锁,哪像个二十一岁的nv人。
婵娟看着她郁郁寡欢的,便说:“太皇太后如此,也是为了给娘娘立威,娘娘可别辜负了太皇太后一片苦心”。
她怔怔地看着铜镜,点点头。
“娘娘,晚膳预备妥当了”,春兰进来回禀。
她饥肠辘辘却没有半点食yu,本想让她们将饭食撤下,又见皎月领着一个g0ng人端着漆盘走了进来。
皎月兴高采烈地说:“娘娘,陛下派人来给您送了碗参汤,说有助于安眠,让您快些喝,您0,还热着呢”。
那碗参汤,浮着几颗红枣,参片,枸杞,看起来就清淡爽口。
她让人赏了送参汤的g0ng人,又让他带话说谢陛下恩典。
“阿芙说过什么都是无心的,你是做姐姐的,又b她年长几岁,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我已经骂过她了,不论是以何种身份,她都不该顶撞你”
建信侯夫人坐在她的对面,为劝她宽心,口水都要说g了,皇后却仍是潜心忙手里的针线活,一言不发。
阿芙铰碎的衣裳里有给柔嘉的,还得要重做。
“不过,你也要替她想想,十月怀胎不容易,乍一听孩子要被人抱走,是要舍不得的,这种心情也只有做过娘的人才懂”
先前那么些话,她都恍若未闻,建信侯夫人这句话一说完,她这才有了点反应似的,抬起了眼眸,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那当初母亲送我入g0ng的时候,有不舍得么?”
建信侯夫人一听她又旧事重提,脸上有了些困窘,“这…八岁还是与刚出生不同的…八岁的孩子都懂事了”。
不知是没听懂建信侯夫人的闪烁其词,还是有意要追根究底,她又问:“有么?有不舍么?”
“母亲…当然是舍不得的,你也是母亲十月怀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又那么小”,说到这里,建信侯夫人轻拍着x脯痛心疾首,“可有什么办法呢?太皇太后懿旨一下,谁又有法子回绝呢”,说完,又拿着帕子来擦眼泪。
“那…若是之前阿芙不肯入g0ng,母亲也会执意要送她进来么?”
建信侯夫人擦眼泪的手一停,“这…”,哑口无言了。
“母亲为何犹豫了?母亲也知道这g0ng里的日子不好过么?”
建信侯夫人把帕子一收,不耐烦了,“如今再提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又语重心长道:“做皇后有什么好委屈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若是诞下皇子,就能稳稳妥妥地做太后,这是多少人几十辈子都求不来的富贵”。
“娘娘就是执着于这些往事,不懂得惜福,才总是过不好眼下的日子,当初娘娘若肯听我的,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听到这里,她又垂下了眼眸,“知道了,母亲放心,我没有生阿芙的气”。
皇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对自己的话漠然置之,或是嗤之以鼻,建信侯夫人倒有些无措了,她沉默地打量着皇后。
皇后果然与往日不同了,眉眼里敛起了锋利的光,面相看着都柔和了。
建信侯夫人欣慰点头,“娘娘能明白就好,我也都是为了娘娘好,等娘娘也做了母亲,就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做母亲的哪有不替孩子打算的”。
她没再说话,像是全盘接受了。
此时的宣室殿前,不时传来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速度极快,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太yan西斜,阵阵冷风吹来,衣带飘飘,b剑的两个人不分上下,一个身子轻盈,左躲右闪,一个身材高大,猛攻疾进。
待到声音停顿,来喜才捧着两块浸sh的布巾走上前去。
皇帝和中常侍将手里的环首刀递给一旁伺候的g0ng人,又一人取了一块布巾擦汗。
“今日大将军又递上了奏章来,说是要为此次击退围攻令居羌人的将士请功,朕瞧了一下,名单上有数百人之多”,皇帝拾阶而上,用布巾擦g脸上后脖颈上的汗,转身将布巾丢给了来喜,又一pgu坐在台阶上,说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中常侍将用完的布巾递给了身旁的g0ng人,问道。
皇帝胳膊肘往后拄着台阶,大剌剌地坐着,瞧着天边那颗长庚星,思量了思量,说道:“钱财爵位好说,官位还要考量考量”。
中常侍站在旁侧,回道:“大将军急于收买人心,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又说:“战事再僵持下去,恐怕国库也难以承受,陛下不如再派一路人马,就以辅助大将军为名,谁先平定西羌,就加封为万户候”。
“燕绥可有推荐的人选?”
“安平侯韩充国有与羌人作战经验,臣以为可以派他前往”
“安平侯?”皇帝眯起眼看了看中常侍,心有疑虑,韩充国年已古稀,老态龙钟的,还能出战?可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回道:“朕再想想”。
见皇帝与中常侍谈完正事,天眼看着也要黑了,来喜向前询问:“陛下,今日夜是否还要宿在宣室殿?”
皇帝一双浓黑的剑眉皱了起来,瞪了一眼来喜,又脖子后仰闭上眼,烦恼不堪的样子。
这几日,皇帝实在受不了丽夫人哭哭啼啼,为了躲清闲,宿在了宣室殿。
来喜把脖子一缩,不敢再多嘴。
中常侍瞥了一眼皇帝,要笑不笑地开口道:“柔嘉公主已经四个多月了,很是可ai,陛下何不去漪兰殿瞧瞧?”
皇帝腮帮子动了几下,忽然睁眼,双手一撑膝盖,缓缓站起身,“今夜去漪兰殿”。
皇帝踱着步子进了漪兰殿。
晚膳前,王夫人接了旨,不慌不忙预备妥当,这会儿正在灯下做活,见皇帝来了,她缓缓起身,行礼。
皇帝将王夫人扶起身,“朕许久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