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
叶安之总是那么乖巧,随和。无论卢文可说什么——比如中午去哪里吃、放学回家走哪条路——他都会笑着说好,似乎他从来没有不喜欢的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市呢?”卢文可不甘心地问。
叶安之想了一下,说,“我……我想去能下雪的地方,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
“纽约倒是会下雪,过几个月你会看到。但太拥挤了。”
他们路过一个公寓,院墙里的苹果树长得很茂盛,枝桠都探了出来,青涩的果子挂满枝头,沉甸甸的。卢文可个子高,手臂也长,一伸手,就摘下两颗。
他顺手递给叶安之一颗,“要不我们去明尼苏达吧,听说那里没有什么人,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
听到卢文可口中的“我们”,叶安之的心跳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卢文可就是这种性格,率真随性,说话毫无东方人的含蓄讲究,但他还是羞红了脸,“好啊。”
卢文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正低着头,用t恤下摆擦苹果上面的灰,“那我们一起,到时候我去读艺术,你读金融,或者别的你喜欢的专业。”
叶安之低着头,看着那颗青苹果,耳垂有点发烫。
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卢文可说的未来。
“呸呸呸,太酸了。”
卢文可咬了一口苹果,然后被酸得呲牙咧嘴。
看着卢文可狼狈又可爱的样子,叶安之笑了,“青苹果怎么会好吃呢。”
十八岁的叶安之就已经知道,青苹果不会好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咬了下去。
“您穿这件真是太适合了。”
看着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卢文可,导购员激动地夸赞道。
卢文可肩宽腿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常年健身的他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简直是模特走秀。”
听到导购员的吹捧,叶安之抬起头,就看到了一身正装打扮的卢文可。
他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衬衣,版型修身挺阔。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开着,露出一小块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有一种禁欲的性感。
叶安之愣了一下,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卢文可。印象中的他永远是一身松松垮垮的帽衫或t恤,衣角上还经常沾着画画的颜料。
“领带可以来这边选一下。”导购员的话,打断了叶安之的神思,他立刻转过视线,走了过去。
花色各异的领带整齐地码放在柜台上,看得人眼花。导购员在一旁贴心地询问,“您是什么场合带呢?日常商务还是正式场合?”
叶安之刚想说“都要”,就看到卢文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带,“这种的。”
训练有素的导购员很快拿出一条,与叶安之的颜色类似,但是花纹略有不同。
“您看这条可以吗?很百搭。”
导购员举着领带,正在考虑要不要帮客人试一下,就看到卢文可伸出手,拿起领带,然后递到叶安之面前。
接待过很多贵宾的导购员明白,很多客人并不想被外人触碰,系领带这种事都会交给助理来做。于是她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卢文可递过来的领带,叶安之没说话。他熟练地接过来,把领带展开,然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卢文可,“先把西装脱下来吧。”
卢文可听话地解开扣子,脱下西装。叶安之站在离他一米的地方,看到他随着动作而起伏的胸肌轮廓。他记得那手感,饱满,坚实……
想到这里,叶安之感到自己脖子的筋不可自控地跳了一下。
卢文可把西装搭在一旁,有点茫然地看着叶安之。他没有穿过正装,现在只觉得浑身拘谨。
见他毫无动作,叶安之走上前,轻轻翻起他的衣领,然后把领带搭在他的脖子上,调整好长度,手指熟练地在他面前打结。
虽然叶安之刻意控制,但手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卢文可胸前的衬衣,感受到他衬衣下紧实的肌肉。他不受控般想起以前——他曾趴在他的胸肌上睡觉,口水流满了他半个胸膛。
卢文可比叶安之高,也更魁梧。他低下头,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叶安之,那么娇小,那么瘦削。他很想一把把叶安之搂在怀里,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但他控制住了。
“可以了。”打完领带,叶安之快速退后,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很平静。
卢文可重新穿上西装,然后转头去看身旁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他们两人的样子。他面对着镜子,而叶安之背对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们都身穿帅气得体的正装,都是深色系。他恍惚觉得,他们像在筹备婚礼,他和叶安之,是在挑选礼服的新人。
正愣神时,耳朵里传来导购员的声音。
“您看,这一条可以吗?”
卢文可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十分古怪。而一旁的导购员,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他尴尬地低下头,像是没话找话地问,“这个……多少钱?”
“3500港元。”
“哦……”卢小少爷买东西从不看价牌,因此对价格毫无概念。他还沉浸在尴尬中,下意识地说,“那……换成美元是……”
看到卢文可开始掏手机查汇率,也许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数学本能,叶安之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大概450刀。汇率是013。”
卢文可原本尴尬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还是没变,对数字格外敏感,算数特别快。
导购员笑了,“卢小少爷是因为刚回国吗,买东西还要算汇率。”
“不是我的习惯,是一位朋友以前的习惯。”话是对导购员说的,但卢文可的眼睛,却在看叶安之。
叶安之仿佛没有听到,他从包里掏出支票本,低着头签下一张空白支票,然后递给卢文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会,得先走一步。您买好东西后直接填上金额就可以了。”
不等卢文可回应,叶安之转向导购员,“结束后,麻烦送卢小少爷回去。”
接送客户是奢侈品店常见的服务,导购员满口答应。
然后叶安之冲卢文可一欠身,平静地说,“以前的习惯,还是留在以前吧。失陪了。”
5脱吧
卢文可刚一回房间,ax的电话就来了——虽然隔着半个地球,却把他的作息摸得很清。
“怎么样啊,你和初恋有进展吗?”
卢文可突然觉得,ax不像他的炮友,倒像是他和叶安之的cp粉头子。
“没有,早结束了。”
整整一下午,卢文可脑子里都在循环叶安之那句“以前的习惯,还是留在以前吧。”
他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但在和叶安之在一起的四个月里,也学会了些言外之意。
ax听出了他语气的沮丧,也收起了八卦之心,安慰道,“也正常。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你都交过多少炮友了,他可能也有了新生活。”
卢文可心里难过,但也不得不承认,ax说得对。
过了这么久,叶安之变化那么大,有了新的择偶品味,也很正常。
何况当年他不辞而别,本来也已经说明态度了。自己又何必非要问出原因。
车停下时,卢文可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被颠散架了。
正值周末,卢太太组织了一场家族聚会,邀请了文体圈子里的高官及其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