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于心不忍，想照顾一下我这个可怜的房客？”
他的语调比正常说话时慢一些，尾音稍哑，更加富有磁性，一身睡衣侧眸望过来的样子显得有些慵懒。
戈荣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话音入耳，戈荣身形微僵，心底泛上一股很异样的感觉，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漏电的东西。
——从未体验过类似感受的戈荣是这么认为的。
他当即站好，“并没有这个意思。”
宇明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房东为什么专门为了我下来？”
他的语气中没有往常的攻击性，语气也是淡淡的，好似在低声耳语。
煮西蓝花的小锅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飘在水面上的绿色小范围地浮动。宇明舟没开油烟机，水蒸气弥漫了小半个厨房。
刚才罩头羽绒服里闻到过的淡香，掺杂着青草的味道再次飘了过来，戈荣对上淡橘色灯光下的那双眸子，失神了片刻。
“想得挺美，我洗完澡饿了，下来转转。”
回神的戈荣正色道，并狠狠撂下威胁。
“要是火警响了，罚金你付，且我另收双倍。”
他转身上楼，潇洒离去。
……
戈荣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相当精彩。
宇明舟那小子这不得憋屈好几个小时？说不定连觉都睡不着。
刚关灯，手机屏幕却传来短讯声。
发信人来自一楼。
【宇明舟：你睡衣穿反了。】
来自宇明舟的嘲讽戈荣见得太多，不过是气了几分钟就抛至脑后。
他躺进温暖的被窝，忙活了一会儿公司的合同。
虽然一切部署已经完成，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全部列入其中，但戈荣还是忍不住将计划书翻了又翻。
仿佛这样做，他才能安心一些。
床头灯不比顶灯明亮，一遍看下来戈荣眼睛发酸。
收起厚厚的合同，他看了眼仍旧没网络信号的手机，揉了揉眼睛。
舟车劳顿再加上晚上的一顿折腾，戈荣早就累了，打着哈欠掀开被子去关灯。
二楼的卧室陷入黑暗，戈荣很快进入梦乡。
可一楼的房客却失了眠。
宇明舟和戈荣的卧室处于两层的同一位置，当时武梦妍图省事儿，所有卧室内的装修布局都相同。
此刻，宇明舟靠在床头，捏着手机，深邃的眸子盯着没有被回复的短信界面，不知在想什么。
顶灯打在他的睫毛上，在其眼下留下阴影。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即便有地毯，他还是能捕捉到戈荣穿拖鞋去关灯的细微声响。
男人抬眸，看了好一会儿，清冷的眉眼带了丝恹恹。
不一会儿，他起身，走出房门。
厨房的灯亮起。
-
一觉醒来，戈荣揉着惺忪的眼拉开窗帘，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明明是早上九点，但极夜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窗外的路灯像挂在街边的灯泡。
外面的雪小了很多，像是一场酣畅淋漓比赛的中场休息，连气温都短暂回暖。
昨晚的热水澡很有用，今晨起来感冒的迹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套上件薄毛衣，简单洗漱后下楼。
刚打开房门，便有炒菜的香气飘来，越靠近厨房香味就越明显，其中夹杂着肉香和米饭的清香。
“？”
戈荣脚步微顿，他并不记得家里有大米。
门口的超市内只有东南亚国家产的长粒米，口感不好。而这种家乡味道的大米基本只有中超和亚超才能买到，他本想着今天等雪停了去一趟。
刚从楼梯上下来，正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进入视线。
“醒了？”宇明舟抬头看他一眼，自然道：“来吃饭。”
说不饿是假的，戈荣昨晚出去折腾那一通，今天又睡到自然醒，闻到饭香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叫了。
他迟疑地看向饭桌，上面摆着西红柿炒鸡蛋、香菜牛肉、茄子豆角外加一道蘑菇汤，要不是见过宇明舟昨晚炸厨房的样子，光看这成熟菜色，恐怕还真会觉得这是位厨艺大师。
戈荣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厨房：“你点的外卖？”
宇明舟挑眉：“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戈荣：“？”
“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嗯。”宇明舟端着两碗米饭靠近餐桌，拉出戈荣身边的椅子就座：“做得马马虎虎，房东凑合吃。”
说话之间，他还不经意露出手上的创可贴，隐有血色渗过防水的布面。
戈荣瞥了一眼，并未坐下，警惕道：“无事献殷勤。”
宇明舟抬眸，坐着望向他：“房东昨晚冒着风雪带我去超市，我该有所报答。”
他的脸上有了些血色，至少比昨晚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好许多，一双黑眸在橙色灯光的衬托下更显幽深。
宇明舟生得贵气，五官十分出挑，还掺杂着一种不太好形容的冷。
像是冰川之上的一树雪松，又像是沉寂在极夜汪洋中的暗流，无法通过他的表现琢磨出他的意图。
正如此刻的戈荣，他盯着宇明舟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或者是饭菜中加了料，否则宇明舟怎么可能给他做早饭？